因此,周云烈为了保他一双儿女及应天川的太平长安,想到了降。

“降”也只是虚与委蛇而已,只是暂时与魔道结盟,保住弦儿和北南的性命。不是还有丹阳峰与风陵山吗?风陵山中还有世界书,想来要抵御魔道是没有问题的。

有他们在,应天川投降,说不准还能暂时麻痹魔道之人,待反攻之日,里应外合,魔道便再无路可走。

人往往容易心怀侥幸,若是有了退路,退路便会成为唯一的那条路。

于是,他往退路上走去,一走便是漫漫的十三年。

眼睁睁看着一双小儿女被投入蛮荒时,周云烈仍抱持着一线希望,想着这兄妹二人好歹是活下来了,在蛮荒中互相照应,也能结个伴。

现在他的儿子化作鬼魂,站在他面前,容颜未伤,心间有疤。

父子相对而站,其间却隔着天裂也似的鸿沟。

良久沉默过后,周北南催促他:“父亲,你去吧。”

周云烈也清楚不能耽搁太久,他转身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充满希望地问:“弦儿……也出来了吗?”

周北南耳朵一嗡。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大概是很能让周云烈满意的答案,因为他满是希望地挺起了习惯佝偻的脊背,向外走去。

周北南看着丹炉又发了一会儿呆,才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和灵力,身体自然隐为虚无,他飘飘荡荡地向外游去,想要去看看昔日旧友可还安好。

他今日运气不错,刚一出门,便见几张熟悉面孔结伴而行,向前走去。

周北南跟在他们后面,想象着和他们昔日种种戏水打闹之态,脸上便泛起微笑来。

跟了一会儿,他便发现,这几人竟是往自己昔日寝殿的方向去的。

周北南自混入应天川中后便遇见了捧着丹瓶的父亲,便尾随而去,还未来得及回到自己房中查看一二。

他暗暗构想着,一会儿定要在他们面前露出脸来,吓他们一跳。

然而,转过一处路口,周北南愣住了。

他的住处,变成了一片空旷的演武场,原先他熟悉的一砖一瓦,一木一石,都不复存在。

周北南以为自己看错了,睁大眼睛看了又看,只见他的好友们在此处摆上酒碗,围坐在一处,趁着月色迷蒙,其中一人领头道:“敬周公子。”

其他人跟着道:“敬周公子。”

这显然是他们经常会来做的事情,轻车熟路,且统一地把声音压得极低。

而他们要敬的人,此刻已经掉头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