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神触及床头柜上摆放的那张照片时变得平静又温柔,很低很轻地说:“我大概没法听你的了,对不起。”

一声“妈妈”,含在唇里,喊在心底,轻不可闻。

一如过去的十四年,贺泉钻进厨房,为一家人做饭。

他是父母口中没用的东西,所以六岁开始要做个有用的人,打扫卫生,洗衣晾晒,做菜烧饭,喂猪扫粪,做得不好会惹来一顿暴揍。

小时候,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得不到父母的喜欢,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做事想要讨好他们,长大后他偶然听到父母争吵,终于明白了。

他是强/奸犯的儿子,不是贺大刀的儿子,所以喜当爹的贺大刀不喜欢他,亲生母亲厌恶他——谁让他是她被强/奸后生下来的孩子呢,他的出生代表她的不幸,他的存在代表她的噩梦。

贺泉懂了。

他认识到自己的出生是不被祝福不被期待的,认识到自己不应该来到世界上给母亲增加痛苦,于是他逆来顺受地过着非打即骂的生活,从不反抗,父母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直到他看到了人生里的那一道光。

那个在晕黄灯光下抄起板砖拍人,气势汹汹威胁段飞的女孩。

耀眼的,充满活力的。

与阴暗的,死气沉沉的他不同。

与灰暗的,任人摆布的母亲不同。

安楠,是他找寻到的第一束光,也是唯一一束光。

而现在,他再也没有继续追寻的资格。

她是那么耀眼,而他满手血腥,心都是黑的,怎么可以再靠近她?

追逐阳光与光明是人的本能,夸父逐日,伊卡洛斯插上翅膀飞向太阳,哪怕结局是死,还是想在死之前看一眼。

再一眼就好。

意识回笼,贺泉做完早饭,把白色的药丸碾磨成粉末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