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忍住心间钝痛,微微苦笑着,念出这一句凄凉戏白,随即自嘲的一笑,“大概是被梦流霜传染了,我居然也念起这种酸诗来……”

他无声而笑,似是在笑自己的痴傻,又似在嘲此局乍生变数——纵然是微微苦笑,他眉宇之间的绝世容光却更能摄人心魂。

轻叹一笑之后,他撑起那柄水墨绘染的“天雨流芳”,白光闪现下,顿时无数符篆文字凸现,形成一道柔和而强大的气罩,完全不受皇城内另一道庞大结界的影响。

花瓣飘落,伞染丹青,有着无双容颜的美男子,随着夜风悠然飞升,转眼便成为夜空中的一个白点,消失不见了。

丹离在急速赶往德麟宫。四周宫墙重重沓沓,曲折繁复,仿佛永无止境,纵然是她心志坚毅,也不由升起急燥之念。

她并没有狼狈奔跑,脚步看似不快,但若有人目睹这一幕,只怕要以为眼前一闪而过的,乃是作祟的鬼魅精灵,而非是常人。

袖中“疾行符”已在微微发热,黄表纸的符咒威力显然已被催至极限,丹离却是浑然不觉,仍是快步疾走——拱桥边的台阶上,她一个不经意,踩到了繁丽精致的曲裾裙边,踉跄着险些摔倒。

夜深露重,这一脚踏了个空,却将她脚上绣鞋濡湿了些许。

如此慌张,简直是……

她挺下脚步,稳住心神,暗恨自己心神失守——多少惊涛骇浪都过来,今日如此慌乱,简直是太失体统。

但心口仍在砰砰直跳,不期然间,眼前好似浮现了寂寥长夜,那独自抚着黑木陋琴的男子身影——她狠狠的咬了咬唇,不由的更加加快了步伐。

前方,德麟宫正殿已遥遥在望,三更的更漏声响起,殿中灯火通明,歌舞笙乐也已逐渐到了尾声。

盛宴将尽,恒公子轻弹箜篌,回吟以答谢,箜篌声轻悠,但无丝竹相合,却也听得格外清楚。

精致华丽的歌舞早已完毕,乐伎们也纷纷露出疲惫的微汗,连起初正襟危坐的众臣子也在酒酣沉醉下,显得东斜西歪了。

铅华尽收,良辰已毕,昭元帝咳了一声,静待恒公子手中雅乐奏完,便要说几句场面话,结束这次国宴。

宴无好宴,恒公子虽然能言善辩,却也无法毕其功以一役,平空说服昭元帝不再进攻魏国。

他的神色仍然清华尊贵,眉心处那一处的轻褶,却显示主人的忧心。

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忧民疾苦啊……

昭元帝由高处仔细观察着他,心中冷笑着叹道——虽是赞扬,却也有三分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