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宫闱中灯影阑珊,清霜染白了长阶,两人并肩而坐,不知怎的,却不似平日的剑拔弩张。

繁花落在彼此的发间,风声簌簌,似乎席卷整个天都,终究归于眼前。

苏幕的嗓音全无平时的犀利冷残,浅浅淡淡的回荡在她身畔——

“那年我十二岁了,陪着师父到你们天机宗作客,却因为贪玩,藏在山门前的巨鼎之中,正好看见你长跪拜师的那一幕……”

他的声音,在暗夜里听来,有些空茫寥远。

“那时的你,为了拜在天机宗主门下,先是自断琵琶骨,再是刺毁气海,散尽一身武道修为……”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终究化为一声长叹,“那时候的你,跟现在一模一样——越是痛到极点,浑身都在发颤,就越是笑得明灿。”

他侧过头来凝视着她——多年前的一幕与眼前重合,让他的眼神也为之一黯。

“七年前?”

丹离喃喃的重复他的话,唇边看似潇洒的笑意,终于淡没下来,她垂目不语,眉眼间被乱发遮出长而黑的阴影。

七年前,那长跪拜师的一幕啊……

丹离眯起了眼,笼于袖中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那时候,自己狠心绝情的,将意剑之主的师恩弃如敝履 ,叛出师门,来到天机宗山门前长跪,只为加入门墙,求得术法真篆。

多么的狼心狗肺,多么的卑鄙无耻。

这一刻,丹离几乎想要大笑出声。

严峻寡言的意剑恩师,传授弟子向来无私尽心,到头来却被不肖徒弟气得性情偏激,散尽门人,惨死于宵小之手——这一切,都是自己造下的孽。

因着苏幕的一句话,强自压抑的心绪又再次暴燃,她感觉自己眼角都闪着白灼的热光——这种刺痛让得她浑身都在痉挛。

“想哭就哭出来吧。”

苏幕的声音,仿佛远及天边,又似近在咫尺。

丹离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入他晶亮灼闪的眸子。

与平日那般露骨的巧取豪夺之意不同,他的神情很是专注,柔和,神色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心疼?

仿佛受不住他这般深邃盯视,丹离略微侧过头去,轻声笑道:“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吗?”

她的笑声中带着自嘲,更多却是漫不经心的平静潇洒,好似方才那痛不欲生的场面,只是昙花一梦,完全不能打击到她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