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将那笼虾蟹裹了面粉, 炸得酥脆, 满满的一盆, 自家如何吃得完?这家送点, 那家分点,这才没有余的。

何秀才叫了卢继来吃酒, 二人坐在草亭那对饮,竟有些寂寥, 一个道:“阿翎不知礼数, 出门也不告知家里,只让牵肠挂肚。”

另一个道:“大儿在家时, 嫌他鸹噪, 天生的话篓子,舌头又生刺,听得人脑仁儿停,眼下去了宜州, 也不知有没有生事闯祸。”

二人叹一口气, 呵呵一乐。

何秀才叹道:“岁越老越怕起寂寞来。”

卢继点头:“日短夜长几度春秋,不觉便是白霜满头。”

“雏鹰展翼,老翅回巢。”何秀才笑道,“我们不中用了。”

卢继摇头:“话虽如此, 到底放心不下, 卢大也不知从哪学得锱铢必较的脾性, 我只生怕他与旁人拌嘴生气。”

何秀才道:“卢兄放心,他并非孤身一人, 岁又小,即便失了分寸,旁人也不会多加计较。”转而道,“倒是阿翎,他是差役,晒案抓捕,也口舔血,遇上亡命之徒,少不得以命相博。 ”

卢继沉思道:“阿翎也是苦命之人。”

何秀才点头:“无根浮萍,任凭雨打风吹,随波逐流。”

何栖洗了鲜桃与他们解救,听到这话笑道:“阿爹心疼阿翎,颇多感慨,说他无根浮萍我却是不认,家中阔口的大缸,只管移来栽下。”

何秀才直笑:“阿圆有理,确实是爹爹错了。”

何栖道:“阿爹不知,阿翎自家也自诩是笼中鸡呢,清晨放出撒灰,日落自己便知归转。”

何秀才笑斥道:“胡言乱语。”

何栖一顿插科打诨,逗得何秀才收起了忧思,换上笑模样与卢继吃酒,还道:“皆是已老絮叨之故,无端添的烦恼。再说下去,倒要嫌我啰嗦多事。”

“有理有理。”卢继拍腿,“可不好做那老人嫌。”

“老而不死是为贼,窃年月长岁却不知立身立德,只知无事念叨添忧,不好不好。”

何栖掩笑:“阿爹只拿刻薄的话说自己,不过,家中确有贼偷。”

何秀才与卢继吃惊:“家中竟是遭了贼,我却是不知。”

何栖摇摇手中的酒壶笑道:“这贼是个内贼。”为何秀才、卢继添满酒,复又笑,“曹家伯祖叫人送了一坛好酒来家中,我想着家中都是好酒之人,如此放在厨下,不出几日便精光了。因此,背了人埋在杏树下,来客、过节再取来吃用,结果被阿翎这个贼偷吃了小半坛。”

何秀才笑道:“阿翎嗜酒如命,被他知道,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吃尽。”

何栖佯怒道:“他只当我不知,取酒后,照旧封了泥封回去,好生生地埋回去,连泥都要踩上几脚,盖上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