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家处置老吴就可得知这些事定是陆家筹谋许久的,一下子架空了这么多职位,皎皎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多替代的人,更别说替代之人很多都是陆家收养的孤儿和族人,之后又是阿叔一力承担所有人的责问,这件事明眼人一眼就看出,定是阿叔的所作所为,也只有阿叔才有这权利。

也正是如此,那些故吏才会慌了神,阿叔不是皎皎,阿叔是真正可以掌握他们命运的人,他们不敢明着针对阿叔,就只能怪罪皎皎了。袁敞心疼搂着陆希,“皎皎你受委屈了,这件事不该是你的责任。”毒疮一旦挑破,露出的内里往往都是惨不忍睹的。

卞家这件事,太常见了,不提高官显贵了,就是寻常县令,只要是有实权的,能有几个手上是真正干净的?莫说七条人命了,就是再多一点,也只是轻轻一句话就盖过了,有点良心的,不过就出点钱安抚下。良民身份听起来不错,可真正要比,还不如富家的一条狗。这些事情,皎皎不会不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去想。袁敞心中暗叹,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最后出事的居然是皎皎的封地。

“如果我早点派人去看看他们就好了……”

袁敞皱了皱眉头,“司家是你的长史,也是大宋的官员,让你去监督,那么要刺史做什么?要在诸县置刺史书佐做什么?你是领虚职的县主,而管安邑的是安邑县令,难道你还想去管吏治不成?对着别人可不能这么说了。有千日做贼,能千日防贼吗?”她一个县主,去监察朝廷官员,算什么?今上多疑,光看他设置典签一职就知道了,在封地的王爷都谨慎再三,更别说外命妇了,袁敞顿了顿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司家告知廷尉也好,以后的事你就别管了。”阿叔和敏行阿兄都不在建康,这件事不是皎皎该管的。

“那阿兄,这些都不是我的错,我做错了什么?”陆希眼泪这会终于掉下来了。

袁敞拿出柔软的棉帕,轻柔给她拭泪,“我们的身份啊。”

陆希怔怔的望着袁敞,袁敞脸上毫无笑意,认真的对陆希道:“我们身上吃的用的都是民脂民膏,我们享受的东西,是旁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我不爱吃鸡,每次都吃到的时候都让人挑走,可很多贫民说不定一辈子都只尝过几次鸡肉而已;女孩子们想要身材弱柳扶风,不肯吃东西,可外头活活饿死的人数不胜数……我想如果哪天这个世上人人都能填饱肚子,人人都不用为饿肚子发愁就好了。”

陆希嘴动了动,表哥的想法很好,可是即便是在现代,这个问题都没有解决,“表哥,总会渐渐变好的。”被表哥这么一说,陆希心里依然没有释怀,但心情似乎放松了些。

“皎皎,你在写什么?”袁敞发现陆希似乎不在临帖,倒像是在写什么书信。

“我让人再去打听下,那家人还有没有亲眷,如果有的话,就多照顾些。”陆希轻声说,罪状不是马上能查出来的,她必须先保护余下的人,不然她又要做错事了,她目前能做的补偿,也就只有这些了。“我还在写请罪书,向高皇后请罪。”她是外命妇,请罪的对象是高皇后。不管旁人怎么劝解,她错了就是错了,在自己安邑是她的封邑,司长史是她的属官,她早点派人去看安邑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袁敞将陆希写了一半的请罪书拿走,“皎皎,这请罪书不用写,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你报了廷尉就够了。”开玩笑,皎皎这么一上书,事情可就真闹大了,谁家封地没出过这种事,难道都要上请罪书、去廷尉不成?他突然灵光一闪,“皎皎,这件事是你‘故意’让司家去报廷尉的?”

“对啊。”陆希理所当然的说,她又不是傻瓜,发生这件事,她当然知道背后猫腻多得很,安邑地方官肯定是首当其冲的问责对象,查出地方官做了这种事,耶耶在也,会送去廷尉的,只有朝廷介入,才能让那七条人命真正沉冤得雪。她知道或许很多人都会与遇上这种事,她可以忍着不去管别人的事,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一定要管到底。

袁敞突然觉得自己脑袋里在嗡嗡作响,她不知道她这么做,很容易树敌吗?她不知道她这个地位,告状就是御状吗?平常人告状也就找县令,最多不过太守、刺史,她都捅到顾世父那里去了,她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万一控制不住,拉出一长串,她准备和整个河东郡、司州的官员都过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