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云楼说:“我已经分心了,我想吻你!” “不可以!”她又笑又要板脸。 “那我不做了!”云楼推开设计。 “那你会交不了卷!”“交不了卷就交不了卷!谁叫你不给我灵感!” “你赖皮!”于是,他把她拖进了怀里,他的吻缠缠绵绵的盖在她的唇上和面颊上。门口突然传来汽车的煞车声,接着又是车门的开阖声,他们并不在意,在云楼这间小屋里,是难得有客人来拜访的。可是,一阵急促的打门声使他们惊动了。云楼和小眉交换了诧异的一瞥,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杨子明。他大踏步的跨进门来,反手关上了房门。他满脸凝重的神气,直盯着云楼说:“你父亲到台湾来了!” “什么?”云楼真真正正的吓了一大跳。 “看看这个!”杨子明递给他一张纸,“云霓打来要我转给你的电报!刚刚收到的。” 云楼打开那张电报,上面是这样写着的: “父乘今午国泰班机赴台,为兄在台狎昵歌女之事,兄速作准备为要。 霓。” 云楼一把握绉了这张电文,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挺直了背脊,他的眼睛喷着反叛的火焰,咬紧了牙说:“他又来了!他已经不认我这个儿子了,他凭什么又要来破坏我?”小眉没有看到电报的内容,并不知道电文中涉及了自己,看到云楼的脸色变得那样坏,她只认为云楼仍然为涵妮的事和他父亲记恨,就走上前去,用手扶住云楼的手臂,劝解的说:“算了,云楼,没有人能和自己父母呕一辈子气的,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放在心里吧!” “你知道什么!”云楼大声说,摔开了小眉的手,心里又急又气又痛苦。“怎么了?” 小眉勉强的笑着。“跟我也生气了?” “不,不是,小眉,”云楼急急的说,额上冒出了汗珠,他的眼神痛苦的停在小眉的脸上。“不是跟你生气,我是急了。” “怎样呢?云楼?”杨子明说:“你去不去飞机场接他?现在两点十分,飞机两点三十五分就到了!” “我不去!”云楼很快的说。 “云楼!”小眉忍不住又插口了。“你就去一下吧!他到台湾来,百分之八十还是为了你,如果他真不想要你这个儿子,他也不来了。你现在去接他,父子间的一切不快就算过去了,这不是一个解除误会的大好机会吗?” “你不知道,小眉!”云楼苦恼的咬了一下牙:“你太善良了,你根本不了解我父亲!” “再不了解,我也知道他是个父亲,”小眉微笑着。“他的出发点还是为了爱儿子!” “小眉!”云楼有苦说不出。“母猫为了爱小猫,有时会把小猫咬碎了吃掉呢!这种爱你也歌颂,你也赞美吗?” “你父亲又不是母猫!”小眉噘着嘴说。 “好了,别拌嘴了,”杨子明看着云楼。“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讨论,我看这样吧,小眉先回家去。云楼,你到我家去等,我去接你父亲来谈。” “我不见他!”云楼愤愤的喊:“这一年我没有用他的钱……”“云楼!”杨子明打断了他。“小眉说得对,父亲总是父亲,你不能因为一年没有用他的钱,就不算他的儿子了……” “他害死了涵妮!”云楼无法控制的叫了起来:“现在他又要……”“云楼!”杨子明喝住了他,暗示的看了小眉一眼。“你这样说是不对的,涵妮不是你父亲害死的,如果没有你父亲叫你回去的事,她一样会死,她是死于先天性的心脏病。你现在就听我安排的去做吧,你放心,”他深深的,含蓄的看着他:“一切有我和你杨伯母,你父亲不会跟你为难的!” “云楼,”小眉也在一边说:“你就听杨伯伯的话吧!” 云楼软化了,垂下头去,他沉思了片刻,终于咬了咬嘴唇,抬头对小眉说:“好吧,我就到杨伯伯家去。小眉,你先回家,我晚上再去看你。”“你忙你的,别顾着我,”小眉说,“晚上还是陪你爸爸多谈谈,明天再来找我。好了,我先走!”她对云楼笑着挥挥手,又扬着眉毛加了一句:“好好的,云楼,可不许和你爸爸吵架呵!再见!云楼。再见!杨伯伯!” 云楼看着小眉笑嘻嘻的跑出去,依然带着满脸的天真和挚情,浑然不知即将来临的风暴,不禁满怀涨满了难言的苦涩,直等到小眉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他仍然站在那儿发愣,还是杨子明喊了一声:“快走吧!云楼!我先送你到家再去飞机场!” 云楼坐进了车子里,看着前面遥远的天空,他看到的不是灿烂的阳光,而是一片厚重的,堆积着汹涌而来的阴霾。 正文 29 在杨家的客厅里,云楼坐立不安的在室内走来走去,满脸罩着浓重的抑郁和忧愤。对父亲,一年前的积恨未消,而新的打击显然又要跟随着父亲一起到来。为什么呢?为什么身为父母,却常常要断送儿女的幸福,漠视儿女的感情和自尊!是谁赋予了父亲掠夺子女快乐的权利?是谁?是谁?是谁?一年多以前,当他正被甜蜜与幸福重重包围的时候,这个父亲竟残酷的将他的一切都撕得粉碎,践踏得鲜血淋漓。现在,好不容易,他重新找回了那份幸福,父亲就又出现了,就又要来践踏,来蹂躏,来撕裂,来破坏……为什么?为什么? “他真是我爱情上的克星!”他突然大声的、冲口而出的喊,喊得那么响,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坐在一边的雅筠抬头看了看他,她正在打一件毛衣,一件小眉的毛衣,夏天打毛衣是她的习惯,她喜欢“未雨绸缪”。她显得很安详,很冷静,只是,她手指的动作却比往常快速。 “我看你坐下来吧,云楼,”她的语气里有着安慰和鼓励。“你走来走去把屋子里的空气都搅热了。” “他一定派了人监视我!”云楼自顾自的说,仍然在室内走来走去。“否则他怎么知道小眉的事!”“那倒很可能,他总之是你父亲呀,他无法真对你置之不顾的。”“我巴不得他对我置之不顾呢!”云楼喊着说。 “云楼!”雅筠责备的:“怎么这样说话呢!” “你不知道,杨伯母,”云楼急促的嚷着:“你不知道他那个脾气……”“我不知道?”雅筠笑笑。“我才知道呢!” 云楼想起了雅筠和父亲的那段往事,他不再说了,但他仍然像只困兽一样在室内兜着圈子,鼻子里沉重的呼着气,两只手一会儿放在身子前面,一会儿放在身子后面。雅筠悄悄的注视着他,敏感的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她认识孟振寰,熟知孟振寰,她也认识孟云楼,熟知孟云楼,她可以预料这父子两人一旦冲突起来会成为怎样的局面。但是,她是向着云楼的,她觉得自己也像只想保护幼雏的母鸡,已经展开了翅膀,竖起了背脊上的羽毛,准备作战了。把毛衣放在膝上,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云楼,你放心,”她说:“这一次,他不会再剥夺掉你的幸福了。”“你怎么知道?”云楼问。 “我知道。”她看着窗外的天空。“我知道,”她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却具有着信心和力量。“我知道世界上的许多事都该顺手自然,不能横加遏阻,我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有成人之美。”“对我父亲而言,这些道理可能全体不适用!”云楼愤愤的说。 “他一直认为他是主宰,他是神,他是全能……” 门口一阵喇叭声,打断了云楼愤怒的语句,雅筠的毛线针停在半空,她侧耳倾听,说:“他们来了。”是的,他们来了,杨子明走在前面,手里提着孟振寰的旅行袋,首先走进了客厅。孟振寰紧跟在后面,他那硕大的身躯遮住了门口的阳光,室内似乎突然阴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