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驾到——” 俊眉不解的拧起,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房门便大敞,太后率先进屋。 一瞧见地上凌乱的衣物及他衣衫不整的模样,太后脸一沉,即刻回过头吩咐,“全在外头候着,将门带上。” “是。” 一干宫女领命退下,房内顿时只剩他们母子二人及睡得深沉的苏绿水。 太后看向覆起的帷幔及地上散落的宫女服饰,沉声问:“床榻上……睡的是哪一宫的嫔妃?” “母后不也瞧见了,何必明知故问?”皇甫陵可不信他聪明的母后会猜不出榻上躺的,根本不是任何一个妃子。 “一个宫女?”太后脸色十分难看,揽起眉,“后宫多的是女人供你宠幸,为何偏偏要和一个宫女厮混在一块儿?” 太荒唐了!要是她今日没走这一遭,恐怕还不知堂堂一国之君,竟和个卑下的宫女腻在一块,不仅让她留宿龙跃宫,甚至连后宫都不去了! 厮混?如此难听的说词让皇甫陵脸一沉,但毕竟是娘亲,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跟她翻脸,于是冷冷回道:“宫女又如何?父王难道就没收过宫女入宫?” 见他似乎有些不悦,太后连忙缓了缓怒容,“你的意思是,要收这女子入后宫?” 如果是这样,她无话可说,比起让他继续和个宫女在这儿瞎搅和,倒不如将她编入后宫,以免引人非议,说他这王上沉迷女色,成日和个宫女厮混。 “没错。”他早有这个打算,本想从苍云山回来后,便向苏绿水提起此事,却因一些事给耽搁了,这会儿母后既然问起,他便顺水推舟。 “那好,”太后点点头,“既是宫女出身,就给她个采女的称号,赐她一个院落,要是想宠幸也有个地方,下回可别再将人留宿龙跃宫。” 西陵王朝有个规定,后宫妃嫔不得留宿君王寝宫,一是怕君王沉迷于女色,二则是怕后宫干涉朝政,所以当她看见一名宫女竟留宿于此时,才会这般不悦。 皇甫陵挑起眉,轻声说:“儿臣打算将‘漪兰殿’赐给她。” “漪兰殿?”闻言,太后才缓下的脸色再次板起,“荒唐!漪兰殿可是未来王后的居所,岂能赐给一个采女!” “儿臣从没说要立她为采女,采女是母后所言,并非儿臣的意思。” 看着他漠然的神情,太后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唇角扬起一抹笑,皇甫陵望向那依旧沉睡的人儿,眸底柔光四溢,“儿臣打算先立她为贵妃,律贵妃。” “贵妃?”太后这不再也沉不住气了,激动的低喊,“你这孩子当真是疯了不成,就算你父王曾册立宫女为妃,就算西陵王朝曾有庶民当上正一品夫人之例,可也不似你这般荒谬,居然直接让一名身份卑微的宫女当贵妃?” 不仅如此,她还听出他话中有话——打算先立她为贵妃?贵妃可是四妃之首,再上,便只有王后一位,难不成他想要让那宫女先当贵妃,之后再立她为后? 荒谬!这真是太荒谬了!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 “有何不可?”相较于母后的恼怒,皇甫陵倒是平静得很,轻声又说:“不论绿水身份为何,就算她是个乞儿,儿臣就只要她一人,儿臣让喜欢的女人当贵妃有何不对?” “不成,我不答应!”太后只差没拍桌证明她有多么不赞同。 “母后,儿臣心意已决,就算母后不答应,儿臣仍要立她为妃。” 不能说他忤逆自己的母后,他只是争取自己想要的罢了,更何况他要是真不孝,压根不需和她说这么多,明儿个下道圣旨,谁都不能有所意见。 “你——”捂着胸口,太后气得差点喘不过气,只能拼命摇头,“陵儿呀,就算你不为母后着想,也得想想后宫那些妃嫔,你.可知这么做会引起多少人的不满?” 光是上凤仪殿找她哭诉的华妃就是一大问题,更别提还有个骄蛮跋扈的丽妃,和心机深沉的纪昭仪……他可知这么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若母后担心会给您带来困扰,很简单,要她们直接来找儿臣,儿臣自有方法解决。”目光幽深,他沉声说。 “你……”见他如此坚定,太后就算还有话要说,也不知该如何劝起,最后无奈的问:“你为何非要这宫女不可?” “母后,”皇甫陵突然正色看向她,轻声反问:“那么您可知父王当初为何非要立您为后?” 现今太后的出身虽不低,可也称不上显赫,身世比起当时本已被内定为王子妃的吕丞相之女,可说差了一大截,可先王却排除众议,坚持迎她为后,这是为了什么?很简单,便是因为先王对她的疼宠及喜爱,已远远超出其他女人。 而他皇甫陵也一样,除了苏绿水,谁也不要。 这一问,太后当场一愣,再也无法反对,末了,她只能摇头叹气,“母后明白了,只望你能好好处理这件事儿,别让后宫和那回一样,乱成一团,明白吗?” 缓缓勾起一抹笑。皇甫陵愉悦的朝母后行了个大礼,“儿臣明白。” 苏绿水没料到当她一觉醒来,天地就瞬间变了色。 她张着嘴儿,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华丽贵气、金光闪闪的漪兰殿,好半响才得以将细颈转回,看向身旁一长排的太监、宫女,扛着一箱箱珍贵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玛瑙琉璃,整齐的步入殿门,且每人都恭敬的朝她点头行礼,唤她一声律妃娘娘…… 待众人离去后,她终于能阖起嘴儿,缓下脸上的僵笑,正想休息时,被分派来服侍她的宫女小春及小燕,却马上将她请到铜镜前,说太后宣她入凤仪殿,于是开始为她梳头妆点,不仅替她盘了个仿佛能压垮她颈子的繁复发髻,还让她穿上一层层华美却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衣裙,整整忙了一个多时辰,才领她到凤仪殿见太后。 “参、参见母后。”成为律妃还不到一日,苏绿水着实很不习惯穿戴这般沉重的衣裳首饰,还有面对眼前这不苟言笑的太后。 “起来吧!”太后轻抬手,示意她起身。 “谢母后。”因为身上的衣裙实在太过繁重,苏绿水在起身时,不小心踩到过长的裙摆,踉跄了下,险些向前扑倒。 见状,太后的脸色沉了几分,眉头微拧,低声说:“坐。” “是。”苏绿水战战兢兢提着衣裙,坐到她面前。 “听马田说,你打八岁便入了宫,一直在御膳房里当灶婢?”微扬凤眼,太后上下打量着算是第一次见面的律贵妃。 “是,奴婢……不对,臣妾是在八岁入宫,这几年都在御膳房里的洗菜房当洗菜丫头。”她乖顺答道。 颔首,太后又问:“听说你之前读过两年书,略懂几个大字,那么,一些女孩儿家该会的,譬如抚琴、对弈、刺绣或是画画儿?” 每问一样,苏绿水的头便往下垂了点,直到双眸对上自个儿正扭着手绢的双手,窘然的摇头,“母、母后说的那些才情,臣妾一样都不会……” 听她这么说,太后非但没生气,反倒一副早就料到的淡然表情,“无妨,但既然你已成了贵妃,这些闺女该会的玩意儿,也该懂些,还有你的礼仪……” 说着,太后眉头的皱摺又深了些,看着她咬着下唇,双手扭着手缉的模样,“得再加强,以后每日午后拨三个时辰到凤仪殿来,本宫会亲自教导你身为贵妃该有的礼仪,还会请几位名师指导你琴棋书画,至于女红,就让王宫里的……” 每听一样,苏绿水的小脸便垮上一分,有种前途堪忧的无力感,偏偏她无法拒绝这番“好意”,因为眼前之人可是太后呀。 “唔,好痛——”将绣针挪开,苏绿水看着冒出血珠的手指头,小嘴一扁,“怎么又扎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