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坐在临近几桌的生面孔介绍完,最后只剩梁夙霏,画家将难题丢给雷拓。「雷拓,你身边这位气质美女就交由你自己介绍。」 梁夙霏突然感到十分窘迫,在应天爱面前,她实在担不起『美女』两字,而且,雷拓要如何介绍她,她简直没有勇气听。 「喔……」雷拓像是听见自己的名字这才清醒过来,转头看着梁夙霏。 「嗯,我……」她想干脆自己自我介绍,免得雷拓为难。 在应天爱面前,他应该希望表明单身,而事实上,他们已经离婚,他的确是单身没错。 「小霏,这位是应天爱。」雷拓想也没想地介绍:「我的前女友,大家都叫她小爱;应儿,她是小霏,我的前妻以及现任女友。」 说完,他还顽皮地朝梁夙霏眨眨眼,问这样介绍o不ok。 梁夙霏愣了愣,没想到他直言不讳与应天爱过去的关系,更没想到他会如此介绍自己。 在场的其他人则松了一口气,看来,雷拓并没有因为应天爱的出现而三心二意,摇摆不定,难怪每个人都喜爱他,这家伙磊落不羁,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与他做朋友,再安心不过。 愣住的不止梁夙霏,还有应天爱。 她以为雷拓对她一直念念不忘,至少,朋友给她的讯息是如此;当年,她为了实现自己学舞以来的梦想,从雷母那里拿了一笔『分手费』,随即启程前往纽约,遵守对雷母的承诺,不再与雷拓有任何联系。 直到去年年底在剧团遇见一位来自台湾的朋友,从她那里听说雷拓因为她的不告而别整个人意志消沉,就算后来结婚也根本不爱他的妻子。 顿时,她怀念起雷拓万般的好,燃起了希望之苗,加上现实的挫折使得她一颗心愈来愈浮动,最后决定回到台湾,与他再续前缘。 更惊喜的是,她得到的最新消息,雷拓已经与妻子离婚。 但今日所见,雷拓与他的『前妻』之间的感情,并非如朋友所说——『相敬如冰』。 莫非,他还气她、还恨她,所以故意在她面前演戏。 「应儿,你啊……」雷拓看着应天爱,叹了口气,像是百感交集不知从何说起。 「我啊,我很好。」应天爱接他的话。「这几年成熟了不少,不过也老了不少。」 「你跟老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是那么美。」 应天爱听了这话,一双盈水美眸,瞬间晶灿了起来。 那些原本已将心中石头放下的朋友,又因为雷拓一席暧昧不明的话顿时如坐针耗。 「我去一下化妆室。」梁夙霏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些空间叙叙旧,她坐在那里不仅自己不自在,其他人也明显处处顾虑着她。 不待雷拓有所回应,她已径自走开。 梁夙霏在厕所马桶上坐了许久,脑筋一片空白。 她抗拒去思索任何事,不去设想问题、预设状况,即使事情的变化可能令她措手不及,她也不要再让负面情绪占据她的心房。 虽然现实不能尽如人意,她不想杞人忧天,而是要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勇气与能力面对任何迎面而来的挑战。 叩、叩—— 忽地,有人敲门,梁夙霏才惊觉占用厕所太久,连忙起身。 「不好意思……」她推开门走出去。 「我还以为你打算住在里面呢!」敲门的是应天爱。 「呵……」梁夙霏干干地笑,也不解释。「请用。」 她走到洗手台洗手,应天爱也跟过去,靠在一旁,盯着她瞧。 「有事吗?」 「有。」应天爱勾起笑。「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浪费时间,就有话直说了,如果不中听,请多包涵。」 「请说……」梁夙霏立刻被她的气势唬得矮了一截。 应天爱不只美丽而且自信,她有种天生应当被关注、被呵护的骄矜之气,与一向习惯为人设想、容忍退让的梁夙霏性格有着天壤之别。 「你应该知道我和雷拓不是因为不爱对方而分手,当初若不是他母亲反对我们交往,今天你不可能有机会嫁给他。」 「我知道,谢谢你。」应天爱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她突然间从雷拓的世界消失,自己根本入不了雷拓的眼,他们之间不会有交集。 「我这次回来,打算和雷拓复合。」应天爱果然一点也不浪费时间。 「嗯……」 「你和他已经离婚,而且,我认识他在你之前,所以,我不是小三,不是破坏别人婚姻的狐狸精,请你千万不要这么一厢情愿的搞悲情,我对于软弱无能的女人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不会因为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觉得内疚。」 梁夙霏虽然是被『逼宫』的角色,但她却忍不住要对应天爱鲜明直快的个性喝彩。 至少,应天爱不使阴谋诡计,直的来。 「所以,我该怎么做?」 「我不希望雷拓为难,你也知道他是个负责人的好男人,所以你们离婚后他才会这样继续照顾你,如果你明白自己没有胜算,明白你们不会有结果,那就成全我们,大家都还是可以做朋友,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不会要他和你从此断绝来往。」 「嗯……」梁夙霏的一颗心好沉重,因为,她发现应天爱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而且极具说服力;她应该自己衡量,如果明知道雷拓会选择应天爱,那么就自行退开,别让他为难…… 「我要说的只有这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应天爱暗暗观察着梁夙霏的脸部表情变化,她已一眼看穿梁夙霏的个性——喜欢装善良、习惯讨好人的软脚虾。 「没有……」 「那你先出去吧,我上个厕所。」应天爱离开洗手台,露出胜利的笑容。 「对不起,我想问……」 「你问。」应天爱停下脚步。 「你很爱雷拓吗?」 「当然,不然我回来做什么?」 「那过去,这么多年……你怎么离得开他?」梁夙霏想知道的是,她该如何做才能从雷拓身旁走开。她试过,但好难,而且,没有成功过。 「你意思是我骗你?其实我是在外面混不下去才想起雷拓,想吃回头草?」应天爱无端地恼羞成怒。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梁夙霏被她顷刻间阴暗扭曲的面孔吓了一跳。 「小妹妹,我猜你大概没吃过苦,没见过什么世面……」应天爱冷静下来,揶揄道:「这个世界不是我爱你,你爱我就可以活下来的,什么爱不爱的,下次别再问这种暴露自己有多幼稚的问题。」 梁夙霏不认同应天爱的说法,爱一个人并不幼稚,而且生活的困顿与人生的历练,只会让我们更懂得珍惜拥有的爱,而非磨去爱人的能力。 除了爱自己永远比爱别人多的人。 但,她一向不善与人争辩,也不认为一个人的观念可以轻易扭转过来,所以,仍由应天爱对她嗤笑。 「我出去了。」梁夙霏觉得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从化妆室到中庭餐厅的途中,她忽然觉得疲劳,或许是已经十分满足现在这样简单悠闲的生活,天外飞来一笔如此耗心力的『事件』,她才深刻了解自己是多么『与世无争』。 不争,便没有执着,没有恶念,没有比较计较,云淡风轻,来去自如。 况且,感情这事不是『争』便争得来的,其他诸如名声、地位、权力、奢华,她更是不懂魅力为何,于是不屑一顾。 雷拓的心在他自己的身上,虽然她爱他,却不能也不会强迫他必须以同等的爱回报她,若他仍爱恋着应天爱,她愿意祝福。 『相爱』是多么美好的字眼,她拥有过、快乐过,只希望他也快乐。 想通了成天忧心忡忡、忐忑不安并不能解决这些问题,梁夙霏顿时放下了。 「雷拓呢?」当她回到餐厅,发现雷拓不在位子上。 「他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回来的时候没遇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