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不着家,还总以我多坏,凡事能不能往好的地方想想?” “陛下所言有一定道理,不过那终归是个理想,如今最好的出路,依旧是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你发挥才能,陛下定能慧眼识珠,不会埋没了你的才华,反而是你遍布山野林间有何用处?高山听之,流水观之,虎狼视之?” “非也,此情并非寄托于他人,而是寄托于内心,心中有丘壑,可为山河焉,你这等顽固之人,岂能懂燕雀之乐?” “说得好,燕雀有燕雀之乐,山野有山野之乐,墨门子弟沉迷于发明创造,每造出一世间未有之器物,便如同高中状元,这等感受,你我只能远观,近了反倒是无法体会了。”秦怀道感叹道。 蒸汽拖拉机甚至都只是开出一小段距离就散架了,依然能让那些墨门子弟眼中透着兴奋的光芒,那种情绪,让秦怀道很是羡慕。 自来这里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情绪了。 “这?”魏征本想直接反驳陛下,可又觉得陛下所言不无道理,想要反驳又不知从何谈起,只得无奈笑道:“既然陛下都说了,那臣只能期待陛下所说的盛世到来之刻,希望那天不要太久。” “那是自然。”秦怀道想要的理想国度,绝对不会拖在百年之后再实现。 他曾经所在的国度,仅仅只花了三十年时间,便完成了全人类需要百年时间才能完成的积累和跨越,这还不算思想改造所需的时间。 整个大汉,他所需要做的事情更难,却也更容易。 难的是他需要实现的跨度更大,容易的是,既然前人已经趟出过一条路来,他只需要照抄模式就好,如果抄都抄不好,那也是他活该。 站在一旁听陛下诉说理想之时,魏叔玉的双眼逐渐变得透亮。 他和程处默不同,和房遗爱不同,甚至和秦怀道也有所不同,但是几人身上都有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还年轻,而且有理想。 年轻人有理想,大汉才是真正有希望。 “陛下一言,让草民感慨万分,若是早日见到陛下,听到陛下谈论自己的理想,草民想必也会听从父亲的建议,好好读几卷书,再去科考场上做做试题,去皇上的高中榜上亮出自己的名字,为朝廷,为百姓奉献自己的力量,哪怕这份力量还很微弱。” “不用等太久,”秦怀道郑重握住魏叔玉的手,看向他的双眼,此时他的双眼明亮无比,眉宇之间能感受到他的真诚:“朕有一要事需要身份隐秘又信得过之人去办,此事关乎整个大汉百姓的命运,乃是千斤重担,不知你是否敢挑?” 此话一出,不仅魏叔玉,连魏征也怔在那里。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千斤重担,交给这样一个纨绔之徒,这哪里能行? 想及此处,魏征神色忧虑,他拱手拜向秦怀道:“陛下,不知是何重担要交给犬子?犬子满口胡言,做事轻浮不够稳重,若是事关百姓的重要大事,不如微臣来办如何?” 秦怀道摇头道:“不,只能是他。” 魏叔玉虽很想一口答应,却也担心自己完不成任务,把事情给搞砸了,到时候百姓损失更大,得不偿失。 略微思虑之后,他提道:“可否让我先知道需要做什么?” 这位当今的皇帝陛下道:“朕只能告诉你,此事非常危险,需要你深入虎穴去长时间完成一项任务,而且很有可能孤立无援,你的四周都是敌人,而你的朋友,没有任何一个能帮得上你。” “明知道如此危险,你还愿意去吗?” 这些话,都是秦怀道对他信念的试探。 既然薛仁贵说他合适,他自然相信,只是事情太过危险,唯有他自己愿意去,才能真正成事,否则只是空谈。 魏征担心儿子安危,出手阻拦。 “陛下,此事太过危险,犬子虽然不怎么在长安走动,却也有不少人听过他的名字,见过他的人,再者微臣年事已高,若在家中无人照顾,恐怕……” “既然如此,那我答应了。”没等魏征说完,魏叔玉便表明自己的态度。 魏征气的不行,这个家伙,摆明了是在和自己作对。 秦怀道摇头道:“你若不是发自真心实意想为百姓做些事情,而是因为不愿意顺从你父亲的意愿斗气答应,此事我亦不会答应。” “多谢陛下。”魏征迅速道谢,而后拉着魏叔玉让他赶紧回房。 魏叔玉没有听从魏征的话,反而低头沉思着,像是回忆起什么经历,脸上舒展着轻快的笑容。 “陛下,我曾于南山之巅,见有一波澜壮阔大河自遥远的西边而来,水深成渊,浪卷成墙,奔涌不绝向东流去,又于密林之中,见到诸多蚂蚁,搬动数百位于自己身躯之物,声势可撼动上天。” :岭南魏家 “而今见到陛下,论及理想之事,百姓之未来,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见陛下如高山,如大河,如同天上璀璨群星熠熠夺目,我曾以为行万里路可远盛于读万卷书,现在看来,能见陛下,能听陛下教诲,远盛于行万里路。” “草民愿为陛下之理想,为天下百姓之未来,奉上自己的性命。” 秦怀道看着这个说着自己想法的少年郎,只感觉他的全身上下都在发光。 “好,好一个为天下百姓之未来,魏叔玉,你果然比那些死读书的呆子要强上许多,大汉有你,朕甚幸,大汉百姓甚幸,魏老,您说呢?” 魏征摇头叹气,看了看自家逆子,又看向秦怀道,眼神之中有些不甘,却又知道自己拗不过魏叔玉。 更何况陛下与逆子皆言大义,他自己便是靠着大义与直言成为一代名臣,曾经他向别人开口指责的话语,此刻全部成为负担压在了自己身上。 为家国,为天下,为百姓,为民生,不管是为了什么,魏叔玉都当义不容辞,因为他可是魏征的儿子。 想到此处,魏征态度大变。 “既然一定要去,小心点。” “你母亲曾经害怕我得罪人太多,被人刺杀于上朝的路上,花重金买了套软甲,这套软甲你拿着吧,出门在外,可要机灵点。” 魏叔玉笑道:“放心吧,我可不像你,性子那么直还能做到一品大员,若非陛下大度包容,说出去谁敢信?” 他说这话也不无道理。 无论是李二还是秦怀道,在朝堂之上都给了他最大限度的话语权和尊重,若是换成别人,说不定魏征早就死了。 魏征被他一句话噎住,本来想再说点什么,结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薛仁贵和秦怀道暗自发笑,这魏征魏大人被誉为朝堂之上的明镜,上怼君主,下骂群臣,回到家中反倒是连自家儿子都无法说服,对比之下,还有点可怜。 秦怀道心想要是生了儿子,可千万不能闹到魏家父子这般境地,薛仁贵则已经在考虑是时候多和薛讷接触,以免两人之间不够理解。 见魏征不再说话,秦怀道反而相劝:“叔玉,别看魏大人对你要求严苛,朕知道他也是关心你,正所谓关心则乱,魏大人老了,有些情感不像年轻人这般直接表达,不过朕能感受到,他是在乎你的。” “你的衣物,你游玩的银钱,对你的要求,还有刚才那身软甲,处处不提爱,处处却也都是爱,我相信以你聪慧,言明之后必能感受更多,父子之间不必如此激烈,有时间多去理解对方的想法才能和睦。” 他又扭头问向魏征:“魏大人,你觉得呢?” 魏征:“陛下教训得是。” 等交代完魏叔玉任务之后,秦怀道与薛仁贵带着锦衣卫离开魏府,回去的路上,两人各自发笑。 “哈哈,朕可从来没有见过魏征如此吃瘪,真没想到在这魏府,竟然还能看到如此光景,想来平日里被魏征指责几句,朕也觉得无所谓了,薛大哥,你见过魏征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