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放心,臣一定救您出来。”论钦陵高声喝道,一拨马头,缓缓离开,救不救再说,道义上必须站稳,勤王的旗帜不能倒,否则军心会乱。 “论钦陵,此事可以何谈解决,本王命令你马上入城,否则你将陷吐蕃于水火之中,难道你想造反不成?”松赞干布喝问道,这句话绝对出自本心,想问很久了,问的可谓气势十足。 但这个话题太敏感,论钦陵不敢接,假装没听到,脸色阴沉的可怕。 同样脸色难看的还有赞悉若,松赞干布刚才用的是吐蕃语,秦怀道等人没听懂,但赞悉若能听到,瞬间想到了很多,脑海中闪过松赞干布刚才那古怪眼神,不由得看向秦怀道,猛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莫名的,心中不安起来,赞悉若忍不住问道:“你耍我?” 秦怀道讥笑道:“都是聪明人,何必说这种没品的话,如果你真心投靠大唐,你二弟就不会如此嚣张跋扈的带兵示威,你的书信用的是唐文,而不是吐蕃文,虽然内容没问题,看似光明磊落,但你选择用唐文就已经在向你弟传递某种信号,我想,那信里面还有只有你们家人才能看懂的信息吧?” “你一开始就知道?”赞悉若不再隐瞒,目光阴沉。 “你不该动那不能有的心思,本官很欣赏你父亲,那是个有智慧的长者,有理想,有抱负,为了吐蕃不惜一死,原本打算给他机会一展抱负,而你却选择了为家族不惜一死,这让本官很为难。” 赞悉若脸色微变,紧紧盯着秦怀道打量,见不像是欺瞒,心中闪过一丝悔意,但很快心如磐石,冷冷地说道:“王室被俘,逻些城攻陷,此乃吐蕃千百年来奇耻大辱,王室已经没资格继续做吐蕃王,但吐蕃是吐蕃人的吐蕃,江山代有才人出,既然王室没落,为了吐蕃未来,必须有人站出来,哪怕为此而死。” “把私心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是第一人。”秦怀道讥笑道。 松赞干布见赞悉若撕破了脸,怒声说道:“吐蕃是本王的,本王还没死,如何抉择当由本王而定,你不思王事也就算了,居然生出异心,真以为论钦陵能打败唐军,成为吐蕃新的王?” “事已至此,你有何见教?”赞悉若豁出去了。 松赞干布冷声说道:“论钦陵有军事才干不假,但论治国差得远,如果你来主持,论钦陵辅助你,以你家族底蕴和实力,或许真有可能,但论钦陵不是你,而且,你父不在,本王就不信你家族内部能稳,等着吧。” 没有了强势的家主坐镇,内部必然争权夺利,产生内乱,就算论钦陵强势镇压,老一辈也不会服气,会有隐患。 松赞干布能爬上吐蕃王这个位置,政治眼光自然不差。 赞悉若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秦怀道敏锐地捕捉到了赞悉若的表情变化,加上两人用的是唐语,听得明白,笑了,原本打算杀掉铁了心造反的赞悉若,毕竟隐患太大,但松赞干布的话提醒了秦怀道,禄东赞一家五个儿子,家族内不可能铁板一块,打算先看看再定。 反正都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了,摆摆手,示意将人押下去后,秦怀道看向城外一动不动的大军,没有退兵的意思,再看看天空,乌云遮月,能见度不大,夜战对攻城一方不利,难不成要不惜代价,一战定乾坤? 十万大军,就算拼掉大半兵力拿下逻些城,也是血赚,有松赞干布在手,论钦陵就能号令四方,成为新王,如果松赞干布死了,也是杀敌英雄,能获得吐蕃各界拥戴,一样能登上宝座。 想到这儿,秦怀道意识到接下来会有一场血战,但没有慌,对段瓒低声叮嘱道:“段将军,传令下去,准备死战,还有,城墙上并不够开阔,不过三米,兵力施展不开,可以一分为二,轮番战斗,避免疲劳,再让那些劳工去收集长木板和木头,横在城墙上,上面附上一层土石,形成遮挡,每隔五丈搭建一个,人在里面可以躲箭,敌人预计半个时辰以后才会进攻,快去。” “遵令。”段瓒不明白这么做有没有用,但将令如山,赶紧去安排。 一声令下,好几千劳工行动起来,一半人找袋子装土石,另一半人去查看炸塌的房间,从里面寻找木头,木板,一个个翻出来,运到城墙,横在两端,架空起来,秦怀道跑过去指挥拜访。 没多久,一个个遮挡棚搭建起来,彼此间隔五丈左右,也就是十五米,一旦敌人密集射箭,可以蹲在遮挡棚下躲避,木板上面堆着一个个袋子,里面是土和石头之类,就算火箭攻击也不怕。 攻城一般采用抛射,箭矢从天而降,力量比直射下,就算穿透袋子,动能大减,也会被木板挡住,无法射中下面躲避的人。 大家看到这个布防心中大定,催促劳工加快速度。 城外敌军长途奔袭而来,人困马乏,休息半个时辰都没动,秦怀道有些好奇,但这样更好,催促劳工继续加固遮挡棚,将羽箭等战斗物资也堆放在遮挡棚下面备用,浑然不知道论钦陵正在大发雷霆。 大军身后,临时搭建的中军帐里,论钦陵一脚将一名部将踹翻,马鞭狠狠抽过去,对方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尤不解恨,冷冷地说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想清楚了再说。” 对方痛的脸颊直抽抽,但不敢有丝毫怨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大人,大人饶命啊,奴才不敢有丝毫撒谎,已经寻遍来,所有人都说工匠都被抓走,木头、铁料、粮食等所需物资也全洗劫一空,他们是强盗。” 都这个时候了,论钦陵知道对方绝不敢说假话,心中咯噔一下,脑海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大军匆匆而来,没有粮吃什么?吃不饱今晚怎么攻城?不攻城,时间越长,城内准备越充分,后面怎么打? 更可恶的是没有工匠怎么打造攻城器械?没有器械怎么爬上城墙,用命堆吗?论钦陵心中怒火翻涌,带来的十万大军都是心腹,是安身立命之本,是争夺天下之基,岂能轻易消耗? 想到种种不利,论钦陵如一头发狂的雄狮,猛地拔刀,一片雪白的亮光闪过,求饶之人人头滚落,当场毙命,带血的战刀指向一人,论钦陵怒斥道:“你,带本部军马去最近的部落,将他们的粮食借来。” 所谓借,就是抢到雅称。 这么做无异于杀鸡取暖,失去民心,但论钦陵不得不做,将士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如果不尽快喂饱,后患无穷。 越想论钦陵越愤怒,带血的战刀指向另一人:“你去四周部落看看,找工匠打造器械,今晚必须完成,否则决不轻饶。” 对方赶紧答应,匆匆而去。 两道军令过后,论钦陵渐渐恢复些理智,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唐军提前将粮食、工匠等查抄一空,显然早有算计,这是要拖延时间吗? 为什么不带着人质跑路,反而留下拖延时间? 是不是有什么依仗? 论钦陵猛然想到些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冷漠,带血的战刀指向另一人:“你马上回去催促粮草物资,再派人回族,让族内那些老家伙出动,想办法拉拢、分化其他部队,决定家族命运的时刻到了。” 等对方离开后,论钦陵锐利的目光环视一圈,继续说道:“诸位,此战关系到吐蕃的命运,更关系到诸位的命运,只有精诚团结,同进同退,才能创造奇迹,本大人绝不会忘记诸位。” 大家听懂了背后所指,谁都不是傻子,真要是成功,大家就是从龙之臣,封爵拜将可期,就算失败又如何?大不了一走了之,只有手上有军队,就是草头王,就无所畏惧。 乱世将起,握着刀才能活命,没有了军队就是一条随时丧命的绵阳。 众人交换一个眼神,郑重说道:“唯大人号令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