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听秒懂,一天三曲,还有别的曲子等着,吊足大家胃口,生意才能不断,但没人点破,李二好奇地问道:“接下来唱什么?” “赤伶。” 大家一听曲名,赶紧翻曲子簿,找到曲名,再看内容,文风跟前面的差不多,但没人敢忽视,李二说道:“走,看看去。” 很快,大家再次来到阳台,见一女子穿着戏服上台,二胡的凄婉声,伴随着琴瑟和鸣,低沉的唱腔响起,音调深沉,舞姿优美,如泣如诉,让人心碎,仿佛看到一个女子在哀叹悲惨的命运,在控诉不公,带着某种倔强。 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 …… 一曲罢,全场静默,都陷入沉思。 乱世中谁不是浮萍?是眼睁睁看着烽火燃山河,还是当有所作为? 一个戏子尚且知道“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堂堂三尺男儿,清贵无比,又岂能苟且?当寻那英雄精忠报国,当做那豪气万丈的好男儿,当自强不息,有所作为,而不是醉生梦死。 一种无声的力量在心中喷发! 曲子再次响起,大家听到更认真了。 台上,唱曲的是东儿,已是泪流满面,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看似风光,一旦无用,落魄无人问,都说戏子无情,谁又能真正懂得戏子心声? “少主大才,此曲就是为自己,为天下戏子所写,此生无憾!”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情之所至,冬儿唱的愈发深情,就像在燃烧自己生命,倾尽自己的心血,尽情演唱,虽死无憾。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当年的万花楼头牌,看过台下多少人,但过去欣赏自己的人再也没回来,而自己还得在台上唱着心碎,唱着离别。 这一刻,冬儿泪流满面。 一股无声的力量感染者四周众人,场下鸦雀无声,默默注视。 万花楼等风月场所掌柜心在滴血,知道彻底完了,如果说刚才那两曲吸引的是食客,这一曲唱尽戏子心声,吸引的是唱曲之人,用不了多久,不,恐怕今晚过后,无数人请辞,投奔这而。 如果是别人,大家不怕,但这家烧烤吧背后站着的是护国公,谁敢惹?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一些雅间里,偷偷过来的风月场所头牌正隔窗观看,泪流满面,眼中满是羡慕,还有对自己凄苦人生的无奈。 一女子说道:“冬儿姐姐凭词曲,当青史留名。” “是啊,冬儿姐姐在咱们万花楼退居二线,被人嫌弃,现在看来,不是冬儿不行,而是没有合适的曲子,凭词曲,今晚过后,冬儿姐姐将成为整个长安的头牌,未来无人能超越,真羡慕她,一生有此曲,死亦无憾。”旁边一人赞叹道。 “听说是护国公做的曲,护国公能做此曲,就能作更多,咱们也去投奔护国公吧?”又一女孩提议道,眼中有光。 “咱们身上有卖身契,去不了。” 一句卖身契让众人沉默。 但刚才说话的女子不甘心,提议道:“以护国公之能,只要他愿意,没人敢阻拦,大不了咱们自己给自己赎身。” “对啊?”众人眼睛一亮。 有人提醒道:“梅儿,你和冬儿姐姐关系好,你替大家出面去说说,只要护国公愿意接纳,帮忙打通礼部关系,不刻意阻拦,咱们自己赎身,只要护国公给一曲差不多的,又管吃管住,我宁可什么都不要,白干。” “没错,梅儿姐?” 大家纷纷看向一名年纪稍大女孩,对方犹豫了一下,旋即郑重点头。 于是,众人兴奋地冲出雅间。 …… 秦怀道并不知道这首曲子带来这么大威力,听着熟悉的旋律,熟悉的唱腔,仿佛回到过去,心中激动不已。 一曲唱毕,众人久久难以释怀。 好一会儿,李二看向秦怀道:“此人是谁?” “回圣上,此人叫冬儿,原本是万花楼头牌,后来年纪大了,声音没有小娘子悦耳动人,被淘汰,机缘巧合,被臣听到,发现声音特别,就替他赎身带回府,教他们唱曲,戏台上那些女子都是万花楼不重视,不待见,遭遗弃的。” 大家一听乐了,李二早听说秦怀道替万花楼女子赎身一事,没好多问细节,听到这个解释有些感慨,笑道:“万花楼不要的,到了你手上却焕发更大魅力,唱的不错,声情并茂,曲子写的也好,‘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单看感受不到,这一听就不同了。” “谢圣上夸赞。” “这个冬儿还是奴籍?”李二追问道。 秦怀道无奈点头,卖身契从万花楼拿到后给了她们自己,恢复了自由,但身份改不了,衙门里还挂着奴籍身份,不在士农工商四民之内。 李二想了想,说道:“这首《赤伶》道尽天下戏子悲哀,无奈,却又充满力量,催人奋进,这冬儿功不可没,当然,其他人也同样有功,传旨,特赦免去奴籍,赐他们农人身份。” “臣替他们谢圣上!”秦怀道大喜,有了正式身份,那些可怜女子就能正常生活,正常嫁人,后代子孙就能抬着头做人,参加科举,参军等,背着奴籍,寸步难行不说,嫁人根本不可能,做个小妾都是幸运的。 “告诉她们好好唱曲,朕的大唐需要这种充满力量,积极向上的曲子,而不是青楼勾栏那些无病呻吟都东西,就知道蛊惑人心,情情爱爱,不思进取,萎靡之风。”李二郑重叮嘱道。 秦怀道听得出来李二其实是在变相敲打自己,解释道:“请圣上放心,这儿唱的所有曲子都必须经过臣审核同意,而且只唱臣教的曲子,绝对不会有问题,剩下未唱的曲子想必圣上也看了,忠君爱国,催人上进,绝不乱来。” “那就好,喝酒去。”李二满意地笑了。 众人哈哈一笑,跟着进了雅间。 这一晚,李二喝的酩酊大醉,在千牛卫的保护下去了皇宫,大臣们也坐着各自马车回府,其他客人们也散去,热闹的烧烤吧渐渐恢复安静。 秦怀道送走众位大人,回到戏台,见大家东西已经收拾妥当,准备撤,赶紧喊道:“大家过来一下,说点事。” 众人纷纷围拢上来,满是好奇。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大家发现秦怀道并没有官威,很好相处,都胆子大了不少,相处的很融洽。 秦怀道等大家都上来后笑道:“今晚表现都很好,圣上口谕,特赦你们奴籍,赐农籍身份,圣旨明天就会到,大家明天在府上恭候圣旨。” “真的?” “太好了!” 众人大喜,苦尽甘来,一个个泪流满面,旋即抱头痛哭起来。 秦怀道理解大家的心情,小小年纪就被打成奴籍,卖到青楼,都是因为家中长辈犯错,或者犯罪,受到牵连,一旦背负奴籍,想要抬籍谈何容易,除非平反,或者圣上大赦,无论哪种,都不容易。 而今,大家却等到了,如何能不激动? 谁愿意一声背着奴籍,看不到希望? 秦怀道悄然离开,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是冬儿匆匆过来,停下等候。 冬儿小跑上来,擦了把眼泪,郑重行礼:“冬儿谢少主成全,大恩大德,只愿留在府上,尽心唱曲,以报答万一。” “客气了,都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 “不!没有少主,我们一生只能苟延残喘,甚至被客人活活打死,一张草席卷到万人岗,沦为野兽果腹。”冬儿郑重说道,再次一礼,继续说道:“冬儿叫住少主,是想说一件事,万花楼一些姐妹刚才找上门,都想过来这儿,只要少主愿意接纳,让礼部那边放行,他们愿自己赎身,冬儿不敢私自做主,特来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