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李泰气的脸色阴沉起来,饶是城府过人,心机沉重,这一刻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结党、造反这种话岂能随便说?冷着脸说道:“秦大人好大的威风!” “威风乃圣上给的,自然很大,魏王是想将下官威风收回去?”秦怀道反问,言辞犀利,毫不客气。 既然这魏王伸手烧砖之法,就无需客气。 “我?” 魏王一时语塞,不敢接话,也没办法接,威风意喻权利,权利来自于当朝陛下,说想吧,会被李二直接拍死,说不想吧,又打自己脸。 猛然,魏王意识到秦怀道言词比以往犀利了许多,暗自一惊,打起精神,故作开怀地笑得:“哈哈哈,秦大人好口才,早就听说秦大人在朝会上辩的百官无话可说,本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然不凡。” 秦怀道眼神一凝,这魏王果然不简单,调整心态的能力一般人赶不上,这话说的同样充满陷阱,给朝廷百官拉仇恨,要是承认,就得罪朝廷百官,还会落个狂妄自大的名声,如果反对,则打自己脸。 两人简单几句,却字字如刀,机锋连连。 在场众人都不傻,岂会感受不到其中刀光剑影?都默不作声地看着秦怀道,心思活络起来。 “哗啦啦!” 秦怀道将手里的果壳放案几上,拍拍手,不疾不徐地反问:“魏王的意思是,朝廷大臣个个不如下官?”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球再次提到魏王脚下。 敢伸手烧砖之法,还耍心眼拉仇恨,秦怀道不介意跟对方斗上一斗,别说魏王,天王老子来都不行。 魏王脸色大变,这话比刚才那句“威风降下来”更不好回答,如果承认朝廷百官不如秦怀道,则得罪朝廷百官,如果不承认,同样打百官的脸。 更要命的是不回答也不行,朝廷百官会想你魏王什么意思?难不成朝廷百官真不如秦怀道? 这一刻,向来以急智出名的魏王紧张起来,后背直冒冷汗,有些后悔公然约见秦怀道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再次眯成一条缝,里面闪过一抹狠厉,但很快掩饰过去,笑得:“秦大人辩得百官无话可说,这是事实,本王如何想不重要,秦大人以为百官会如何想?” 球再次回到秦怀道脚下。 以退为进,杀机愈发凛冽。 秦怀道忽然想笑,感觉自己有些蠢,斗什么嘴?纯粹浪费时间,起身说道:“魏王的话下官不敢苟同,并非下官辩的百官无话可说,而是百官都清楚下官说的正确,给下官面子罢了。” 这番话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滴水不漏,反手又是一顶帽子扣下去,将魏王说成是挑拨百官和气之人。 这顶帽子要是戴实,魏王的“仁厚、纯良”名声就算是有了颜色。 然而,魏王发现无从反驳,刚才确实说过“秦怀道将百官辩得无话可说”,而且不止一次,总不能现在反悔或者否认吧?那名声更坏,没了名声,以后还凭什么取信于人?又凭什么立足? 眼看秦怀道就要下楼而去,魏王慌了,不将局面搬回,名声全毁,坐实挑拨百官罪名,所有一切皆成泡影,赶紧喊道:“秦大人,等一下!” :打上门去 文贤居,三楼。 秦怀道在楼梯口停下,转身,平静地看着李泰问道:“魏王有何指教?” “咱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单独谈谈如何?” 这番话在谈判上有个说法,叫偷换概念。 如果秦怀道答应单独谈谈,则之前说的都成了气话,冲动之举,误会所致,对魏王有误解、偏见,而魏王则不与计较,成了大度之人,只要单独相处一会儿,哪怕什么都不谈,也会坐实秦怀道的不对。 魏王毕竟是皇族,放低姿态解释,邀请单独面谈化解恩怨,要是不谈,也同样会显得秦怀道诚意不足,心胸狭窄。 换个人或许会忍一忍,给魏王面子。 可惜遇到的是秦怀道,身上每一根骨头都是硬的,最不喜欢被人逼迫,冷冷地说道:“魏王,你我之间有没有误会下官不知道,来这儿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别伸手,否则你承受不了后果。” 一番话否定误会,直言来意,且毫不掩饰地警告,威胁! 这已经是犯上之举,但又如何?贞观年可没有因言获罪之说,就算有也不怕,有的是办法化解,好男人岂能委曲求全? 说完,秦怀道不再浪费时间,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众人等目瞪口呆。 特别是魏王李泰,从小到大都被人疼着,哄着,敬着,怕着,就连当朝陛下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却被人当场威胁,一时反应不过来,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气的直哆嗦。 片刻后,魏王李泰怒不可遏,一脚将前面案几踹翻,情绪失控地吼道:“竖子,本王与你势不两立!” 这话有损身份,传出去影响很坏,但魏王就是想说,想发泄,想大骂一场。 作陪的众人从未见过魏王如此失态,像一头情绪失控的狮子,但又没胆量向对手亮出獠牙,和往日的温文尔雅、仁义纯良完全不同,一个个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秦怀道下了楼,接过小厮送来的马缓缓离开,毫不在意这次得罪死了魏王,一个没实权的王子而已,别人以为魏王被李二宠爱有加,甚至不惜逾越法礼地溺爱,能登大宝,坐朝堂,各种讨好、巴结,秦怀道根本不在乎? 正是午饭时间,秦怀道返回府上,荷儿热情地迎出来说道:“少主,就知道您会回来吃饭,已经做了您最喜欢吃的,对了,朝廷来人,送来了新官服、告身还有令牌之类,少主又升官啦?” “没有,换了衙门而已,饿了吧?先吃饭。”秦怀道笑道。 饭后,秦怀道看到了官服、告身,令牌是铁牌,上面有“监察”字样,官服是一件圆领袍衫,大唐官员通用,由带有暗花的细麻布制成,在领口、袖口、衣襟处装饰有缘边,在圆领衫的下摆近膝盖处加一道横襕,故又称“襕衫”。 衣服有些宽大,袖子更大,里面有兜能藏东西,有束腰带,穿着很不自在,感觉像套了件裙子,还有一顶两梁进贤冠,一块幞头,也就是包头软巾,一双麻布制的靴子,看着都繁琐。 这也是秦怀道弄出立领中山装的原因,圆领袍衫女子穿着优雅飘逸,像小仙女,男的穿着倒不是说不好看,关键不方便,特别是打架的时候,束缚太大,秦怀道将令牌拿起,叮嘱道:“把官服收好,晚上不要等我吃饭。” “少主要回秦家庄吗?” “今晚不会,把房间收拾一下。” “喏!” 秦怀道再次出门,这次没骑马,步行来到东市一个码头附近的小店坐下,隔着窗户可以看到码头外面情况,店小厮热情地上来,见秦怀道气势不凡,但一身穿着从未见过,以为是外来异族,问道:“客官需要些什么?” “一壶热水,两碟干果便可。”秦怀道应了一句,茶都是煮出来的,没法喝,酒浑浊的没法入口,只能喝点水,吃点干果了,寻思着忙完这几天尽快把酒弄出来,吃没好吃的,玩没好玩的,日子太无趣。 没多久,店小厮将东西送来。 秦怀道不动声色地边吃边观察窗外码头,一帮扛包的在等活,远处有些大船,其中两艘也是红色,不确定哪艘是崔世海的。 没多久,一艘运粮的船过来,但扛包的都不敢上去揽活,反倒是一个文弱后生大摇大摆地上去,走路都在晃,像是酒没醒,船上下来人和对方交谈几句,塞给对方一些银子。 这文弱后生招招手,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帮壮汉,一个个冲上粮船卸货,码头边等活的只能干看着,秦怀道召来小厮,丢给对方几枚铜钱,轻声问道:“那边码头什么情况?” “是红船会的在卸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