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 锦衣男子想了想,正色说道:“父亲,不管是谁干的,奉生都不能死,咱们不如将那帮没什么用的蚁民放了,一来展示王家仁义,二来将决定交给绑奉生的人,如果是秦府干的,要么放人,要么灭口,只需要派人暗中盯着秦府,无论那种,只要证据确凿,无人敢阻拦我王家复仇,如果另有其人,见事不可为只能放人,如果灭口,到时候只需安排些线索嫁祸秦府,一样可以报仇,还能迷惑真凶,再慢慢追查就是。” “我儿长大了。”王圭露出几分欣慰的笑意。 “都是父亲教导有方。”锦衣男子赶紧躬身说道。 “杜大人那边怎么说?” “回父亲,杜大人那边出了些变故,不同意去秦府搜查。” “哦,你怎么看?”王圭考较道。 “杜大人投入崔家门下,孩儿找的崔家做说客,而今拒绝,只有一种可能,心思变了,具体原因孩儿还得查。” “应该是太极殿那位出手了,几个蚁民杀不杀都无所谓,抓他们不过是为了逼秦府妥协,既然那位出手,形势又不利,干脆卖个面子,以退为进对我们更有利,就按你说的办,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孩儿明白。”锦衣男子躬身一礼,匆匆去了。 “秦府……是你吗?”王圭自语。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映照出王圭冷厉的眼神。 …… 暴雨间歇,夜空深邃。 甘露殿内烛火跳动,香炉袅袅。 李二正伏案审阅奏折,想到白天程咬金来报的事就心中烦闷,秦家小子居然敢撂挑子不干,简直目无皇权,无法无天,一生忠勇的秦琼怎么会生出如此大逆不道之子?必须得替秦琼好生敲打一二。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名二八少女牵着个小女孩进来,少女有些偏瘦,明眸皓齿,肌肤如脂,气质静雅,正是豫章公主,母亲是一名妃子,难产而死,豫章打小被长孙皇后收养,深得李二喜欢。 小女孩只有四五岁样子,脸色白的有些不自然,正是晋阳公主李明达,小名兕子,长孙皇后去世后,李二将兕子带在身边亲自照料,但毕竟是一国之君,时间和精力有效,便由豫章公主协助。 也只有两人不需要通报便能进入甘露殿。 “兕子,这么晚了,是否有事?”李二关切地问道,上前一把抱起。 “父皇,儿臣想父皇了,便让豫章姐姐带过来看看,是否打扰了父皇公务?” “无妨,饿不饿?父皇让人送些糕点过来。” “儿臣胸闷,没胃口。” 晋阳公主从小就体弱多病,患有气疾,也就是呼吸系统出了问题,遗传长孙皇后,李二担心地打量着晋阳公主,对豫章公主叮嘱道:“兕子体弱,你这个做皇姐的要注意点,尽量少出门。” “儿臣记下了。”豫章应道。 “父皇,儿臣之前在外面玩耍,听太子哥哥的侍卫闲聊,说秦伯伯家的怀道哥哥请辞了?”兕子问道,一脸好奇。 李二听到这儿脸色微变,太子的侍卫居然敢公开议论此事,恐怕是太子授意侍卫故意说给兕子听,借以试探自己态度吧?越来越不成体统了,心思转动,李二随口问道:“那兕子觉得那小子做的对不对?” “儿臣还小,不懂这些,也不知道对不对,就是觉得父皇不应该为此不高兴,父皇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苦衷,要相互体谅。” “苦衷?”李二细细咀嚼起这两个字来,想到翼国公府没了秦琼之后的势弱,想到秦府的拮据,想到秦怀道被人刺杀,想到王家打压,不过十四五岁,承担这么多确实不易,但也不是请辞的理由。 “难道是对朕失望了?”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猛然跳出来,李二想起了程处默代为转发的那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看似提醒,实则暗含失望。 因为弑兄污点,立志做明君、仁君乃至圣君,以此证明自己比那位更适合当皇帝的李二顿时不乐意,不服气了,小小屁孩也敢对朕失望,朕有那么无能吗?不就是王家打压之事委屈了些,国事岂能由着性子? “来人!” 内侍王德弓着身体碎步小跑进来。 “传旨,秦琼之子怀道颇具才学,品性纯良,特旨加封为朝议郎,正六品上,立朝听政。”李二吩咐道,心中暗暗得意,你不是对朕失望吗,那好,就让你上朝听政,近距离领略朕的雄韬伟略。 “遵旨!” 王德匆匆离开,心中却掀起了狂澜,正六品下晋升为正六品上不算什么,但武勋转为文臣,除了随陛下打江山的少数几个,年轻一代从未见过,这是简在帝心,要一飞冲天了? :回庄 ,后面还有十名护卫,各持兵器。 下人将早就准备好的马儿牵来,秦怀道打量着眼前这匹枣红战马,当年跟随秦琼征战天下,虽有些老,但毛色发亮,体格健壮,四肢沉稳有力,一双眼睛特别有神,秦怀道摸摸战马的脑袋,轻声说道:“家父已故,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有机会带你再上战场。” 战马通灵,用脑袋亲昵地蹭秦怀道。 秦怀道翻身上马,双腿一夹,喊道:“走了!” 众人纷纷上马,缓缓朝前走去,根本不知道正赶来传旨的内侍。 圣旨是昨晚下的,太晚,宫中落锁出不来。 贾有财和护卫个个身上背着个布袋,里面是用金饼兑换过来的银子,一共一千两,昨天晚上秦怀道易容后悄悄出府,去不同赌场兑换了十饼,剩余藏好备用,为保险起见,一个赌场只兑一块金饼,还故意下场小赌一把再走,看着像是个来试试运气的富商豪客。 金饼牵扯太大,交给其他人办有暴露风险,必须谨慎为上,事后对贾有财等人说是暂借的,神兵利剑抵押,没人怀疑。 一行从光华门出城,城外和城内简直两个世界,视野开阔,满目翠绿,路上有打马经过的信使,有商队缓缓而行,待走远了些,鱼塘桑麻,比比皆是,远处,一个个村落笼罩在烟雾中,绿茵下,鸡犬相闻,别有一番景趣。 半个时辰左右,前方出现一座矮山,面积不大,绿树成荫,无数低矮的茅草房依山而建,错落有致,隐隐有孩子的嬉闹声传来,山周围全是农田,田里的农作物已经抽芽,绿油油的,看不到尽头。 一条水环山而过,水上有一座石板桥,穿过石板桥就是进村的路,一些农妇正在河边浆洗衣服,穿着粗布麻衣,有些老旧,能看到布丁,但洗的还算干净,头发随意盘起,正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有人过来,纷纷抬头,一看有马车,赶紧将头低下,生怕冲撞了贵人惹来麻烦。 秦怀道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一切,暗自记下,过桥后顺着路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一名老者带着不少人在前方等候,看到车队过来,纷纷行礼,恭敬无比,几乎同时喊道:“见过少主!” “少主,那是老黄,秦家庄村正,当年替将军挡过刀,其他都是庄上有声望的人,也都是追随将军的兵。”贾有财低声解释道。 这儿原本没有人,成为秦琼的封地后,秦琼将一帮愿意留下的老部下去了军籍,改为农籍定居下来,做了佃户,并命名秦家庄。 能留下的自然都是秦琼的亲信,秦怀道不敢托大,赶紧跳下马快步上前,将老者扶起,一边说道:“黄老,各位老叔,你等都是跟着父亲大人出生入死的兄弟,某不过是晚辈,当不起。” “谢少主!”众人感激地说道。 秦琼故去,也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章程,秦怀道年少,大家担心秦怀道难以相处,一旦将田地收回就麻烦了,而今见秦怀道沉稳有礼,言词真诚,并无世家公子的倨傲,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