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蕴挠了挠脸,比起惶恐更多是不解,他开口道:“皇祖父,孙儿没这么想。”

非常干瘪苍白的一句话,听在嘉帝耳中却完全不一样:蕴儿被质问也这般坦荡磊落。

帝王之下,众人祸福皆在帝王一念之间。

嘉帝唇角微扬,于病中多日罕见露出一个笑,朝虞蕴招手:“皇祖父明白,别跪着了,过来跟前说话。”

虞蕴点点头,大大方方在床沿站定,默了默,他偷瞧嘉帝一眼,试探着在床沿坐下,这番举动又逗得嘉帝笑出声。

大内侍见状,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才惊觉后背濡湿一片。他出了殿门被秋风一吹,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他这番也不知是赌对了还是错了。

先时三皇子塞人,大内侍原是不允,嘉帝明令,非有圣谕不得进殿。若他但敢放人,轻则疏忽职守,重则丧命。但虞蕴拿出曾染疫又转好的说辞,令大内侍意动。

虞蕴又保证不会央及他,大内侍却是不怎么信。

但大内侍心中却由此生起一个想法,他曾隐晦向太医打听过,太医道陛下上了年岁,前几年摔了一跤,那时能养好已是幸运,如今又染瘟疫,纵使这次好了,恐怕精力大不如前。

天子的身体状况,众人心知肚明,只怕此一事后,几位皇子越发不安分了。往后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一不小心被卷进去才真的大祸临头。半点转机也无。

大内侍想着此时退下,虞蕴只是皇孙,又有正当借口,纵使之后嘉帝追究,他再扮可怜哭求,多年辛苦顶着,大内侍有九成把握嘉帝不会要他的命,顶多是撵了他,他也光明正大离宫。

大内侍已经在别处置好了宅院,这些年敛的宝贝够他花用三辈子,他才五十有五,之后还能逍遥好些年,他要寻些乞儿,挑如他意的带在身边养,安安稳稳终老。再不过这胆战心惊的日子了。

但圣上似乎不怪罪蕴殿下,反而更加喜爱。大内侍自然能在宫里待着,离他出宫养老又远了。

小半个时辰后,虞蕴从殿内而出,叮嘱众人好生照看,他径直去了偏殿歇息。

殿门合上的那一刻,虞蕴浑身一软,背靠大门缓缓滑落。

饶是有心理准备,但被皇祖父责问时,他心中也十分害怕,跟他犯错了在“他爹”面前撒娇讨饶完全不一样。

那个“抬首装傻”的神情也是他昨日入睡前想的,因为他无法自然的说出其他借口,但有破绽就全作废了。不若以简应繁。

现下来看,确是过关了。

虞蕴仰首阖目,颤声吐出一口气,泄露一丝心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