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能没魂。

电话铃响成一根线,断不了了。门铃也响成了一根线,也断不了。电话铃和门铃连接起来,拧成一股,滴滴滴、叮叮咚……拧得越来越有劲,越来越结实,断不了……

“砰”的一声,门开了。她抬起头,见面前无数张面孔。

“你怎么了?!”一张面孔问道。

一个没人样没有魂的女人坐在一个地板洞旁边,还能怎么了?不是明摆着吗?

“你家孩子被幼儿园的车送回来了,你也没在大门口接,所以我把她带回来了。以为你不在家,邻居说你在家,家里一直有响动。”

她看清说话的人穿着制服。另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女儿,站在人群前面。这是个舞台,自己忘了化妆道具台词动作出现在拉开的大幕前,出现在目瞪口呆的观众前。这是个演员的噩梦中的舞台。

“在修地板吗?”

有提词的了。台上台下总不能这样面面相觑下去,总得垫一两句词儿,风马牛不相干也没关系,得让一个僵局破碎。

“找一个球。”她被人提了词,由衷地感激让她抬头朝那人笑笑。

“什么球?”另一个人急于推动剧情。

“就是……孩子玩的。”

她的回答似乎给所有人的提问填了空。假如是选择题的话,她这项填空似乎离题八丈,接下来会引出提问者更多的疑惑,更大的不满足。人们就是带着越来越大的不满足离去的。他们刚走到门口,洪伟就回来了。小区物业有每个业主的单位电话以及手机。洪伟接到电话就飞车赶了回来,因为物业管理员告诉他,他妻子不知出了什么人身灾祸,只听房间里有响动,却怎么也叫不开门。

洪伟迎着人群进来,人群七嘴八舌地告诉他“没事了没事了”,他等人走光之后,走到书房,看了一眼地上七七八八散乱的各种工具、厨刀,又看了看散乱一摊的女人,什么也不必问不必说了。人群被他辞退了。他替她谢了幕。

他照顾女儿吃了晚饭,又打开电视,拨到动画频道,把音量拧得大致能盖住他和她下面要进行的谈话。

“吃饭吧。”他和颜悦色,令她大惑不解。

她坐到了餐桌边。两个剩菜加上一碗黏成一团的挂面,他却吃得狼吞虎咽。他吃了一半似乎才发现她在盯着他吃,并研究他怎么吃得下去。她大病似的哼唧着。

“这没什么奇怪。可惜的是,我们又得搬家了。”他吃着一大口隔天隔夜的炒菠菜说道。

她用脚尖狠踢着餐桌的腿。踢得桌子往他的方向移动,他又把它推回。

“你怎么不问我,那些东西给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说。

她现在要抓起厨刀来逼他,他会不会把她的“魂”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