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穿得太单薄了。冬天,这样的草原,风越来越紧,扑打着身上衣物。紧紧地用手护住,仍然感觉它们就要被撕破,飘走。月光阿哥躲开我,一个人贴着玛尼神墙慌慌往前走。

我跟在他身后。我开始跟随这个男人在神墙旁转经。

我从来没有这样虔诚地,充满希望地围绕一堵墙转动。因为月光阿哥在这里,我陪他转。他不语,我也不语。但是我的脚步不会离开他。我想我得陪这个男人一路转下去,除非他最终告诉我月光在哪里。

玛玛神墙是一处叫我莫大无言的地方。我想我实在不能贴切地用一个,两个,三个,或者一本词典里所有能够表达情感的词汇来形容,对于神墙的感受。那些转经的,大半都是我熟悉的面孔。五年前,我第一次来,他们在。三年前,我第二次来,他们还在。现在我这样地跟在月光阿哥身后转经,他们仍然在。被五体投地长磕头而磨损的氆氇裹着邋遢无形的身子,直接专注和无顾旁物的眼神,脚步摩擦草地的执著。一茬一茬的人,从少年变成青年,从青年滑入中年,从中年慢慢变老,然后在转经的路上一晃升天。

那个曾经要带领苏拉孩子转经的年轻姑娘,她在几年内变成女人。头发用酥油编织成发布一样的辫子,怀抱幼子。脸色看似余留姑娘时期的轻盈和自信,却是认命的神色更多一些。

有一刻,她朝我走过来。

“你是麦麦草场上的老师。”她说,“我记得你。”

“扎西德勒阿姐,我也记得你,你叫卓玛!你好吗?”

“哦呀,我还行。你们的娃娃来过这里转经了。”

“哦!就是那个跟你说阿姐在拉萨朝圣的小姑娘吗?”

“哦呀,就是她!不过她的阿姐哪里是在拉萨转经呢!”

“怎么?你见过她?”

“哦呀见过!多么可怜的人!怪不得那次我一看小姑娘,就感觉她像一个人。果然是啊,她像她阿姐!我们碰面的那一天,她的阿姐其实就在神墙旁转经呢!”

“什么!卓玛!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那天她就在我们背面的神墙下,不过那个时候她可是转得累了,身体又不太好,所以就坐在神墙下休息了。你们那天要是同我一起去转经,肯定就碰上了!谁知道呢!那天我说你们的娃娃像一个人。那娃娃却说她阿姐在拉萨,我心里想,那就是脸面长得相同了。谁知道那个的,其实就是她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