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妮开始看到的那几个人现在朝他们走过来。迪米特里一声不吭,低头看着脚下,而伊莲妮向那个走上来迎接他们的人伸出手。这是一种姿态,说明她已认可这里就是她的新家了。她发现自己伸出手握着的是一只弯曲得犹如牧羊人曲柄手杖的手,麻风病让这只手变形扭曲得这样厉害,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几乎抓不住伊莲妮伸出来的手。可是他的笑容把要说的一切都说了。伊莲妮礼貌地回了一句“早上好(kalimera)。”迪米特里沉默地往后退了一步,今后几天他一直是这付受惊的神色。

斯皮纳龙格已形成一种惯例,每当新成员来到隔离区,必受到相当礼节的接待。伊莲妮和迪米特里受到的欢迎就像他们最终踏上了遥远的、长久梦想的目的地。对某些麻风病人来说,这就是现实。这座小岛热情接待这些流浪不定的生命,给他们提供了的避护所;许多麻风病人几个月甚至几年生活在社会之外,睡在窝棚里,靠小偷小摸生活。对这些麻风病的受害者而言,斯皮纳龙格是救济所,把他们从被社会抛弃的卑贱苦难中解救出来。

迎接他们的那人是佩特罗斯?肯图马里斯,这个小岛的领袖。他,还有几位上了年纪的人,在一年一度的大选中,由三百多位居民选举出来;斯皮纳龙格是###的典范,岛上定期选举,以保证人们的不满不会被忽视。迎接新来的人是肯图马里斯的职责,只有他和少数几个指定的人获许穿过地道,走出来。

伊莲妮和迪米特里跟着佩特罗斯?肯图马里斯穿过地道,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由于吉奥吉斯有第一手资料,伊莲妮对斯皮纳龙格的了解可能比克里特岛上的大多数居民要多一些。即使这样,迎接她的场面还是让她吃了一惊。在他们面前,狭窄的街道上有些人。看起来像布拉卡赶集的日子。人们挎着篮子来来往往,篮子里装着农产品,一位牧师现身在教堂门口,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坐在驴背上,驴子看似十分疲劳,费劲地走上街。有人转身看着新来的他们,点点头,以示欢迎。伊莲妮四处看着,担心不要太无礼,可是又无法满足自己的好奇。一直以来的谣传是真的。许多麻风病人看起来跟她自己一样:外表丝毫看不出来。

然而,有个女人,头巾遮着头,看不清面容,让路给他们经过。伊莲妮扫了一眼,看到她满脸胡桃大小的肿块,整张脸已变形,伊莲妮吓得哆嗦了。她从未见过这般吓人的东西,她唯愿迪米特里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三个人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跟在一个老人身后,他牵着两头驴,驼着他们的行李。佩特罗斯?肯图马里斯对伊莲妮说:“我们会给你一间房子,”他解释道。“这是上周才空出来的。”

在斯皮纳龙格,只有死亡才会有空位。人们不断地被遣送来,根本没考虑这里有没有空间,这座岛已十分拥挤了。既然是政府政策鼓励麻风病人到斯皮纳龙格上来生活,减少这座岛上的不安因素完全符合政府利益,所以政府偶尔会提供资金建造新房或同意修复旧房。前年,就在现有的房屋差不多全都住满了时,一幢难看却实用的公寓楼建好了,房屋危机解决了。每个居民又重新有了自己的隐私。肯图马里斯做出最后决定,规定新来的人都必须有住处。他觉得伊莲妮和迪米特里情况特殊;他们被视为一对母子,出于这个原因,他认为他们住在新公寓楼里不合适,而把大街上刚刚空出来的房子给了他们。迪米特里可能要在这里住上许多年。

“佩特基斯夫人”他说。“这就是你的家。”

中央大街的尽头,商店都没有了,离路不远处,立着一幢房屋。伊莲妮觉得非常像她自己的家。可她立即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想了——现在她面前这座石头房子才是她的家。肯图马里斯打开锁,开门让她进来。即使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屋子里也很暗,她的心沉了下去。这一天,她那有限的勇气几乎受到一百次考验。毫无疑问,这是那儿最好的房子了。她必须装得很开心。她最好的表演技巧、以前全都贡献在崇高教育事业上的表演能力现在很受需要。

“我让你们先搬进来,”肯图马里斯说。“我妻子过会儿会来看你,她会带你到整个隔离区走走。”

“你妻子?”伊莲妮惊奇地叫道,她并不想声音听上去那么大。可是他早习惯了这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