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问?佳倩,我们结婚吧。”

这不是我和刘易阳第一次讨论结婚了,毕竟,恋爱谈了六年,早都谈得知根知底了,不可能没憧憬过结婚的场面以及婚后的恩爱,可是,这是刘易阳第一次向我求婚,如果这能算得上求婚的话。我们坐在这间从来没来过的小餐厅里,面前是两杯白开水,没有戒指,倒是有一屋子的玫瑰。我没笑,也没哭,就愣在那里。

“佳倩,我的情况你知道,我现在暂时还买不起房,你愿不愿意先跟我住在我爸妈那儿?我会把我那间房重新装修,装成咱们的新房,小是小了点儿,不过好好布置的话,也能很温馨的,墙刷成你喜欢的粉色,家具也由你来选。对了,你希望婚礼办成什么样?中式的,还是西式的?蜜月去哪儿呢?对了,还有戒指,快,咱们先随便吃点儿什么,然后这就去买戒指。”刘易阳的眼睛越来越亮,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亮得就像璀璨的钻石。

“我同意嫁给你了吗?你就在这儿哇啦哇啦说这么一大通。”我终于哭了。

就这样,我们在这片玫瑰园里定下了终身。那天,我和刘易阳说好了,为了尽快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我们不办风光的婚礼,不度奢侈的蜜月,甚至不买带钻的戒指。刘易阳握着我的手,很紧很紧:“童佳倩,这些算我欠你的。”我眼眶持续湿润着:“这些我都不在乎。”

一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一年后却什么都变了。刘易阳不再认为他欠我什么,而我竟也变得无法在刘家知足过活了。

我在六点四十五分到达玫瑰园,这里什么都是老样子,逼着人念旧。而我的心情竟也与那旧时步入这里时的心情惊人的类似,彷徨,惊恐,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您一位吗?”

我匆匆否认:“不,两位。”我从没觉得“一位”是个凄凉的词汇,可我今天觉得了。

刘易阳在六点五十五分来了,我坐在窗口,看着他刹住车,跨下来,锁车。然后,他一眼就望见了我,没左没右一下子就望见了我。然后我们就隔着一面玻璃窗对望着,没有表情,却各自有着复杂的心情。

我们点了一条鱼,一碟火腿娃娃菜,然后我跟服务生说:“先来两杯热水。”

“忙啊?”我问刘易阳。真是世事难料,竟有一天,我会跟我自己的丈夫问出这没营养的寒暄话来。

“还行,这批活儿快完了。”刘易阳转了转脖子,筋骨嘎嘎作响。

“你别老对着电脑一看几小时,你眼睛不坏,颈椎可早晚要坏的。”这话我不知说了几百次了。

“知道了。”刘易阳每次都这么说,不是敷衍,而是他一旦有活儿忙,就真的顾不得了。

“别那么晚回家了,锦锦都快不认识你了。”我搬出女儿。这几天,刘易阳只有早上上班前的那么一会儿时间,可以和锦锦嬉戏,倘若再碰上锦锦酣睡或用餐,那他们父女相会就又得等第二天了。如今锦锦是我最重的筹码了,血浓于水,他刘易阳可以对我童佳倩翻脸不认人,但却割不断他和刘锦的父女血脉。

“嗯,知道了。”刘易阳简直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房子的事,”我吞了一口口水,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又考虑了吗?”

“嗯,你说的对。佳倩,之前是我太忽略你了,我不理解你作为母亲,想尽可能接近孩子的心,也不理解为什么你不能谅解爸和奶奶偶尔的不满。现在我想通了,爸和奶奶是我的亲人,他们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无条件接受,可你不同,他们的不满,对你和锦锦而言,是莫大的侮辱。还有我妈,她的确太溺爱锦锦了,这对锦锦的成长不利。”刘易阳喝了口水,我听得直发呆,心想莫非这事儿不用我费吹灰之力,就这么圆满解决了?所以在刘易阳喝水的空当,我也没来得及插嘴,直到他又继续说:“而且我们家是太小了,让你住那么冷的房间,让你连看看女儿都不方便,我真的抱歉。”

“易阳,你,你的意思是,同意咱们搬家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会砸在我的头上。等等,这儿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刘易阳这混帐行云流水说了这么一大通,最后该不会是要说,抱歉,佳倩,让你受了这么久的委屈,今天我要解放你,咱们离婚吧。

刘易阳笑了笑,笑得高深莫测,笑得我一颗心径直提到了嗓子眼儿。

“搬,咱们搬。”刘易阳伸手覆盖上了我的手。

服务生把鱼端了上来,看着我们直笑:“二位请慢用。”

“太好了,亲爱的,”我眉开眼笑:“我爸跟我说,房子快分了,他让咱们先去转转,看看环境,户型,朝向楼层什么的,列个一二三等的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