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驿离京城百余里地,处南北要冲,但凡从北地回京的人,都必走这一条要道。原本这里附近都是一片荒野,自从百多年前修建了白马驿之后,这里附近便渐渐有了村落,久而久之,村落变成了小镇,附近也繁华了起来。毕竟,那些入京的官员往往都是随从众多,区区一个驿站并不足以提供所有。

这一日,驿丞指挥着几个驿卒照例洒扫屋舍,以防有达官贵人这个时候上京。待到安排了一切工作之后,他便拖出一把藤椅,坐在门口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虽说防备是防备着,但现如今这种多事的当口,谁会吃饱了撑着上京城来?

“看那厢黑洞洞……呸,除非真的不要命了,否则趟这浑水,啧啧……”

嘴里嘀咕了几句,他便拿着蒲扇盖在脸上,很快沉沉睡去。正迷迷糊糊做着好梦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大声嚷嚷,紧接着,他便被人使劲推搡醒了。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见是一个年轻驿卒,他张口便喝骂道:“什么事情这么急急忙忙的,没看我在睡觉么?”

“大人,您看!”

虽说驿丞不过是个八品官,但论起辨人的功夫,却点都不逊色于跑堂的店小二或是城门的军汉。一阵急促的蹄声之后,他便看到一群骑手飞一般地朝这边而来,看那训练有素的架势,他便断定那是一群军中出身的人,心中顿时暗自叫苦。

但凡是驿丞,最最盼望的是那种三品以上的大官,不仅能够混个脸熟。若是运气好投了眼缘,很快就能得到好差事。差一等的则是寻常文官,虽说有地架子大。但毕竟还能拿捏着尺寸给点赏钱,至于那些穷的则根本没资格住驿站在所有人中间。驿丞最最不情愿的就是遇到军官,这些人无不带着军中地习气,动辄吆五喝六,一言不合甚至可能大打出手,简直是最最令人头痛的牛皮糖。

此时此刻。见烟尘散去,十几骑人赫然是军人打扮,驿丞心中哀叹了一声,但辨人清了来人装束之后,登时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朝旁边地驿卒使了个眼色。

“各位军爷,若是要投宿,前头镇上就有客栈,我们的驿站住满了!”

“哄谁呢。敢情我们这一路上没住过驿站不成?趁早收拾了房间给爷们睡觉,否则误了大事,你们谁都吃罪不起!”

一骑人当先驰出。绕着那个驿卒转了一圈,旋即又冷笑道:“别以为我们品级不够。我家大帅是进京述职的。大队人马还在后头。若非如此,也不用住你这么个小驿站!”

闻听一个帅字。那驿卒便不敢多言,而驿丞亦慌忙上前问安,但一看到居中那个一脸文气的年轻男子,却怎么也无法相信那是什么大帅。话虽如此,他还是赶紧吩咐一应驿卒进去收拾,直到人下了马,他方才上去笑着拉着一个军士问道:“敢问这是哪一位大帅?”

那军士斜眼看了驿丞半晌,忽然嘿嘿冷笑了一声:“我家大帅的名讳是你问地?”他说着便炫耀似的拿出腰牌晃了一下,见那驿丞被明晃晃的颜色震得一阵发呆,便趾高气扬地进了驿站,把那驿丞撂在了原地。“银牌……他娘的,居然连一个护卫也有银牌!”

驿丞呆了半晌,终于重重跺了一脚,脸上却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要知道,朝廷官员固然是以佩鱼论品级,这军中也同样是以腰牌定阶级。一般而言,只有都指挥使以上的军官方可佩戴金腰牌,指挥使以上则是佩银牌,寻常都头之类则是铜牌。例外不是没有,比如,一些被外人称作大帅的节度使,这亲兵齐齐佩银牌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