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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是黄昏,数百名黄色衣甲的禁卫站在延福殿下,气氛顿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而领头的刘成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在原地眯缝着眼睛站了好一会儿,方才大手一挥道:“来人,将这些擅自冲撞宫闱的人拿下!”

他这一声令下,禁卫当中登时奔出一群人上前就要动手,而范志明精心训练出来的人又岂是等闲,当下连忙疾退。延福殿的几个侍卫见势不妙慌忙上前拦阻,为首的一个死命拦住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卫,然后便冲刘成叫道:“刘大人,你这是何缘故?范大人进宫是为了求见皇上的,你拿了他的下属,这不是要逼着出大乱子么?”

刘成的脸上阴霾沉重,闻言丝毫不为所动,略瞟了那侍卫一眼便言简意赅地道:“禁宫重地,未得允准,文武大臣不许带部属擅入。范志明私自带数百人陈兵丽景门,是为不忠;又带二十心腹在禁中横行无忌,是为不臣。我奉太后慈命掌管禁宫安危,自然应将这些人拿下,待太后定罪!”

一旁的崔夙已经是听得目弛神摇,刚刚刘成带人逼近的当口,她趁乱小心翼翼地躲在了一边的石柱旁边,正好和那些范志明的心腹离开了十几步。而由于这一番变故众人全都措手不及,竟没有人注意那么多。

一直以来。她都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了太多事情,而现如今真地设身处地,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被层层迷雾所笼罩。难道。这就是因为她身在局中的原因么?

刘成是御前侍卫总管,换言之……只要他一天还在位,这皇宫大内便全都在他地统辖范围之内。无论是轮值哪一宫的侍卫,按照规矩都应服从刘成地统一调配。因此,太后慈命这样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刚刚那个侍卫顿时吃不消了。亦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而他这么一退,其他几人顿时有样学样,很快就把范志明带来的人拱在了前面。

“还愣着干什么,全都拿下!”

“刘兄真是好大的威风!”

正当情势一触即发的当口,一个慢悠悠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众人地耳朵。当人们分辨出这个声音的来源及其主人的时候,全都情不自禁地循声望去。只见延福殿门口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影,前头的那个赫然是皇帝李隆运,而后面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进去的范志明。

见到范志明和皇帝一起出来,刘成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了正常。他沉声叱喝了几句。刚刚奔上前去的禁卫立刻退回了队列。此时,他方才上前一步。单膝跪倒行礼道:“臣刘成参见皇上!”

随着他的下跪施礼。四周侍卫太监,包括范志明的亲兵和刘成麾下地禁卫。纷纷悄无声息地跪了下去。一时间,场中鸦雀无声,原本就凝重的气氛似乎更沉了些许。

“刘卿,范卿乃是母后任命的提举侍卫亲军司,他入宫并不违反干例,刘卿如此兴师动众又是为何?”皇帝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口气却温和得很,“须知若是他真地要图谋不轨,也不会只带着二十个人。你们同僚多年,莫要为了旁人几句闲话就互相疑忌了!”

“皇上此话臣不敢当!”刘成不卑不亢地顶了一句,随后便不闪不避地抬起了头,“臣刚刚得报,范志明入宫的时候撞见了三个慈寿宫侍卫,结果不问清楚便擅自出手杀死了其中一人。而后一队侍卫发现之后,他又以其人犯禁作为借口搪塞。禁宫不请旨而杀人,而且杀地还是慈寿宫侍卫,试问我朝至今可有如此情状?仅仅是这一点,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范志明有罪?”

丢下这句重若千钧地质问之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刘成冷不丁又加了一句:“现如今刚刚那个禁卫小队长已经被我带到了这里,尚有两名慈寿宫侍卫如今就混杂在范志明亲兵当中,皇上若是认为臣逼迫太甚,不若让两人出来对质!”

听到这里,皇帝的脸上再也难以保持云淡风轻地神色,再加上底下众人全都在偷望他这位天子,他脸上便有些拉不下来,突然冷笑了起来:“刘卿,既然你说范卿图谋不轨,那么,朕倒想问你一个问题!这里是延福殿,你带着这么多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朕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有意逼宫?”

逼宫两个字出口,休说四周那些太监侍卫,就连场中的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紧张的神情。范志明的那些亲兵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这两个字,神经立刻又紧绷了起来,而刘成背后已经有好几个军官脸色极其不好看。不管是谁,被一国之君扣上这样一顶帽子,自然都是不可能安之若素的。

自从看到皇帝和范志明一前一后出来,刘成就知道很难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会不惜给自己栽上这样一道罪名,分明是表明了死保范志明到底的态度。否则若是为了表示公允,这位至尊大可让那两个慈寿宫侍卫站出来。

望了一眼夹杂在亲兵中间的两个慈寿宫侍卫,刘成叹了一口气,再想到太后的吩咐,他一颗心不由渐渐沉了下去。他刚刚就是从慈寿宫而来,尽管江东王李隆符已经就擒,但是,太后的精神却实在难以令人安心。适才当范志明杀人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分明看到,太后的眉宇间除了深重的杀机和阴霾之外,还有一丝隐藏不住的疲惫。

“皇上如此说,微臣便无地自处了。”刘成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徐徐起身站了起来,这一举动顿时引来了无穷无尽的目光,更有难以自制的人惊呼了出来。君臣礼仪从来都是本朝最重,无论刘成是否太后心腹,无论他有怎样的爵位,在皇帝尚未开口的时候自行起立,说轻了是跋扈,若是说重了,只怕图谋不轨四个字便要掉个写了。

“微臣奉的乃是太后懿旨,一时情急多有失仪之处。然范志明犯禁之举罪证确凿,还望皇上能够体谅。”

“好,好!”皇帝亦料不到往日对自己还算恭谨的刘成会如此强硬,怒极之后便长笑了起来。不一会儿,那笑声嘎然而止,他继而沉声问道:“那么,倘若朕拦着刘卿,刘卿便要当着朕的面拿人不成?”

“刘成,你口口声声太后慈命,可拿得出凭证么?”

范志明倏然踏前一步,脸上露出了自信满满的微笑:“你若是拿得出太后手诏或是信物,我随你去又有何妨?倘若真的要对质,与其当着皇上的面,不如你我去慈寿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