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夙一面听一面点头,眼睛却不禁瞥了瞥十一娘左颊那道碍眼的伤痕。她曾经有意去太医院请一个专治外伤疤痕的大夫,却遭到了十一娘的断然拒绝;而对方更不肯贴上花钿作为遮掩,最后,她也只得索性罢手,但这心里却难免有些疙瘩。

“郡主,奴婢刚刚命人去打探过,此番登门的那些大人中,有几位是因为鲁相使了花招,所以只得上这里来的。其中三品以上的官员七位,六品以上的十二位,剩下的就是来观风色的。奴婢已经分拨安置了他们,究竟见与不见,还请郡主示下。”

十一娘布置得如此有条理,崔夙心中自然妥贴,然而,究竟是见还是不见却让她伤透了脑筋。去过慈寿宫谒见的鲁豫非都已经避而不见外客了,她事先又没有从太后那里得知过任何消息,即便是见了这些大臣,她能够说什么?

“他们不外乎都是想问一个问题,太后为什么要封魏国公为王,可是我又怎么知道?太后的决定来得突然,事先没有任何表示,今天朝堂上就连魏国公本人都愣住了,何况别人?再说了,以太后的性子,难道这道旨意还会收回去不成?”

“奴婢倒觉得,太后此次是故意为之,似乎是为了把水更搅浑一些。”

崔夙闻言一怔,转头望了望十一娘,见其眼神坚定,不由心生兴趣:“你不妨说说看。”

“照郡主先前所说,太后病倒是因为岳州太守陈芜舟上的奏折,而奏折的内容恰恰是请封魏国公为王。这么说来,太后无疑是不赞成这一建议的,至少不赞成这个时机。而之后恰恰闹出了魏国公世子在太康院门口遇到乞丐闹事,之后便是耳东为王四个字在京城广为流传,可想而知,太后一定也已经知道了。可是,太后偏偏不去平息谣言,而选在这个时候进封了魏国公以及两位已故的兄长,这就很有些文章了。”

这一番话确实有理,然而,十一娘精明能干说得过去,会记帐识字也说得过去,能够抓准别人的心里勉强也能说通,可是,这种朝堂上的事就不止那么简单了。因此,崔夙的眼睛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审视,但是审视之外却仍有几分显而易见的赞赏。

“十一娘,看来我还是小觑了你。”

“郡主,从今往后,十一娘的花名奴婢不想再用了,奴婢的本名叫作萧馥。”十一娘微微一笑,面上闪过一丝感伤,但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年沦落青楼的时候,我无颜再用本姓,如今得郡主垂怜,终于可以恢复本名了。”

“萧馥……”

崔夙若有所思地拧紧了眉头,心中飞快地掠过一个个名字。最终,她的思绪定格在了某一点,再也没有动弹。

怪不得她能有这样的胆色,怪不得她能够有这样的决断,原来,她竟是萧家的血脉!这些沉寂多年的名字和姓氏已经一个个爬了上来,上一次是李明嘉,这一次是萧馥,那么,下一次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