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夙自然而然地跟在最后头,不用看她也能够感受到背后那些有如针刺的目光,甚至还能听到一声低低的哼声。她实在懒得去分辨冷哼的人究竟是谁,毕竟,在这诺大的宫中,不聪明的人终究还是太多了!

进了太后的寝殿,崔夙只看到靠墙处跪着一排太医,个个垂头丧气面色灰败。而斜倚在床上的太后则只是脸色微白,看上去气色还算好。

皇帝领头,一群人便跪伏下去叩见,但行过礼之后,太后却迟迟没有开腔。室内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别人闻着不觉得什么,但是往日出入太后寝殿最为频繁的崔夙却不由得心中一动——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并不是什么药材的香味,而是一种名贵的茶叶。这种茶叶名贵到即使宫中亦只有太后能够享用,每年的上贡量也只有区区两斤,全都是太后那位在江南优哉游哉逍遥度日的堂弟专程送来的。

“哀家这忽然一病,想来是为你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这语带双关的话顿时让众人心中一颤,一时无人敢开口答话。而跪在最后的崔夙悄悄抬眼望去,只见前面的临江王和江东王的双手双脚显然有些发抖,最前面的皇帝亦是脸色发白。显然,无论他们在人前如何针锋相对,在太后面前亦是不敢露出端倪。

“哀家终究是老了!”

又一句没头没脑的感慨之后,便是一段长时间的寂静。终于,皇帝实在难以忍耐这种令人煎熬的对答,字斟句酌地答道:“太医已经诊断出母后不过是小疾,只需静养便可不日痊愈。刚刚儿臣和两位皇兄为了母后的病情有些小争执,不过实在微不足道。兄弟如手足,这一点儿臣和两位皇兄绝对不敢忘记,但请母后放心。”

漂亮话全都让皇帝说去了,临江王和江东王自然心头不忿。但纵使傻瓜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皇帝唱对台戏,当下临江王便率先接口道:“儿臣那时候和二弟心忧母后病情,确实和皇上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儿臣等亦是有口无心的。如今但见母后无碍,儿臣也就放心了,刚刚的罪责儿臣愿意一力承担。”

江东王也紧接着神情诚恳地奏道:“刚刚一时情急,儿臣亦是有错,请母后责罚。”

眼看着这刚刚针锋相对的三兄弟一瞬间变得默契无比,崔夙不由得在心中冷笑连连。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倘若此时此刻太后突然不治,那么,是否会是另外一个腥风血雨的结局?

太后冷冷扫视了三个儿子一眼,许久方才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们都有孝心就好,哀家好得很,不用你们多操心了。这些天皇后处理宫务很妥当,哀家心中也感欣慰。之所以召你们来,便是哀家想要劝告你们一句,抬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心里在想什么哀家不知道,但是,你们想要做什么,正在做什么,却未必瞒得过哀家的眼睛!”

此话便如同寒风一般在室内卷过,连同靠墙跪着的一排太医在内,人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就连崔夙也不意外。她能够清清楚楚地领会到太后语气中的浓浓杀意,也绝不怀疑太后是否有这样的决心。

太后倘若是大病,那么,朝廷必然引起轩然大波;而倘若太后只是小病……那么,腥风血雨一定会来得更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