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事情很快沸沸扬扬传开了,就当所有人都等着陈淑妃大闹玉宸宫时,陈淑妃非但没有吵闹,反而命宫女送去了两匹皇帝刚刚赏赐的上好锦缎,这一息事宁人的举动自然让所有有心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

来送礼物的是崔夙上次见过的那个宫女,和陈淑妃一样的瓜子脸,眉眼间有五分相似,只是因为身份不同,头上没有什么珠玉,只是脚上的绣花鞋很别致。

“这几日娘娘身子不爽快,不能亲自登门致谢,这两匹锦缎都是魏国公府上刚刚送来的,虽不是什么好料子,但给郡主身边的几位姐姐裁衣服穿想必正好。前几日的事情不过是琐事,但若不是郡主提醒,只怕是容易铸成大错,所以娘娘一定会记住郡主的情。”

这一席话无疑是极其妥贴的,只不过,深悉陈淑妃性情的崔夙压根不相信她会说出这些话,不免多看了眼前这个宫女几眼。见其双手捧上那两匹锦缎,她便点头令旁边的沉香收了,这才似笑非笑地问道:“倘若我没有猜错,如今丽景宫上下大概在审案子吧?”

那宫女闻言丝毫不动声色,只是低头答道:“郡主的意思,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崔夙无所谓地放过了这个话题,饶有兴致地又在她脸上扫了扫,“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应该是魏国公刚刚送进宫的?叫什么名字?”

“是。”那宫女终于脸色微变,但仍是毕恭毕敬地答道,“奴婢素缳,自奴婢的外祖父开始,便是魏国公家中的世仆。”

听到素缳提到外祖父而不是祖父,崔夙脑际灵光一闪,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心中更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同一个父亲生出来的女儿,一个呼奴使婢贵为淑妃,另一个却连一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世上的事就是如此荒谬无常。只是素缳既然没有直接点穿,她也不好说破,又客套了几句才让人回去。

等到人走了,她方才对旁边的田菁问道:“菁姨,你看这次的事情,究竟是谁做的?”

“丽景宫乃是陈淑妃的地盘,几乎用的都是魏国公府上的人。能在这种药渣里头动手脚的,大约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田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弄,“只怕是真的查出下药的人,陈淑妃也没胆量去寻衅的。”

崔夙闻言一愣,但旋即恍然大悟。这深宫之中,陈淑妃真正不敢惹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而比起前者来,后者陈淑妃兴许还能有点法子,但只要在太后面前,陈淑妃便是有万般手段也使用不出来。

“菁姨,你的意思是……”

“那是徐莹配的药。”田菁见崔夙眼神一变,当下微微叹了一口气,“此事应该是她自作主张,太后兴许是知道却不作声,却被我无意间搅和了。郡主,你且想想,先头临江王和江东王的子嗣里头,可有哪一个是出自陈家的?甚至那两位当初的后宫里头,也只有两位陈家远支出身的妃嫔。太后打心眼里,就不希望让陈姓的女子再成为中宫,偏偏魏国公鬼迷心窍!”

这一番解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崔夙却听得心头剧震。本朝以往不是没有出现过太后把持朝堂的事,只不过,那几位太后全都选择了一条娘家女子立为皇后这样一条路,结果那几位皇后无不接连被废,没有一人有好下场。如今太后反其道而行之,若不是有自己的用心,便是不希望全然靠外戚掌权。

想到这里,她又多了几分不解:“那菁姨你昨日那么做,岂不是让太后的苦心白费?”

“太后当初还未母仪天下的时候,虽然用过不少阴谋,但如今地位不同,自然不屑于用这样的诡魅小道。”田菁晒然一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少不得又解释了一番,“要是太后真的恼了我,昨儿个事情就传开了,我哪里有这么逍遥?宫中向来都有规矩,诸妃用药均需由宣德殿皇后过目,如今皇后无权,太后懒得管这些事,便是徐莹一手经管,动一点手脚自然简单。如今太后出行遇刺,免不了会有疑忌之心,如此一来,皇上无嗣便是一件大事,而陈淑妃再怎么不济事,魏国公再怎么不中用,太后都不得不考虑皇上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