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一直在照料你、包容你……”他的声音是绝对的沉静,属于连景云的那些东西——永远浸染在语调里的轻快与希望,永远没有消失的笑意——完全安静了下来。“其实,一直原谅我,一直包容我的人,是你。”

“在你面前,我没必要辩解,也没必要祈求你的原谅。我知道你什么都能看穿——我知道,你早已经把我看穿,对我失望。”

“但,沈钦呢?你也和看我一样,早已把他看穿了吗?他也早早地让你失望了吗?”

“他是个大麻烦,他让你的世界天翻地覆……他是你生命里的意外,不能让你一眼看透,但,他办到了我没有办到的事——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他也办到了你自己都办不到的事……你知道吗,虽然他是我的情敌,但我其实很喜欢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喜欢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时脸上的表情,那种感觉——那种充满希望的感觉。”

连景云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世界在他的叙述里涨缩,他真烦,谁来让他收声?别让他一直一直这样说下去——他为什么还对她这么好?为什么不能安静地走开?

他没被阻止,他依然在一直一直往下说,刘瑕想要捂住耳朵,想要遏制大脑的转动,别让记忆随着他的话泛起,大笑的沈钦,可怜兮兮的沈钦,贱到家的沈钦,滑稽的沈钦睿智的沈钦崩溃的沈钦——

“也许我的智慧,在你面前不值一提,但……这件事,我依然固执己见,保留我自己的看法——虾米,我想……说我幼稚也好,我现在也还愿意相信,沈钦是不会让你失望的,即使他一时糊涂,被过往的阴影淹没——他走了,但他最终也还会回来。”

连景云说,他把光滑的手机,重新放入刘瑕手心,“再想想……我知道我没立场要求你做什么,但……答应我,别那么快对他失望。”

沈钦的低语,同时在耳边响起,伴着从记忆里吹来的冷气,“答应我,一直要心怀希望。”

“走吧。”刘瑕挥开这恼人的幻觉,她的声音由小变大,“走吧——走啊,走!”

她看不清连景云的表情,但他走了,安静地将门在身后合拢,给了她渴望的安静,刘瑕坐在黑暗里,四处张望着空白的墙壁,她忽然笑了起来。

“你应该高兴啊。”她轻声说,“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吗,该走的都走了,现在,就只有我们了。”

为什么还要露出悲伤的表情呢?

她问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伸出手拂过她布满裂伤的脸,“你相信景云的话吗?你想要等他回来吗?”

即使是那么的渺小,你也不愿放弃希望吗?你还真的相信沈钦的胡话了呀?‘你就是我的希望’,你真的觉得,他会为了你回来啊?

他会为了你,对抗他从不敢对抗的母亲,披星戴月、劈荆斩棘、跋山涉水地回来?

你就这么想要相信啊?

你是有多绝望啊?少了他的一丝希望,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能不能就这样让生活回归正轨,放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就回到原来的规律啊?

你还想要经历多少次失态的狂奔?

她像是幽魂,在空荡的房间巡游,每一步都扯到创口,钻心的痛,但她已无暇感知,她也许饥饿了,也许无聊了,也许只是在寻找沈钦留下的痕迹,又或者也许她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这样静一静——

但最终,刘瑕发现自己还是坐在电脑前,试探性地激活了屏幕,输入了沈钦给她的用户名和密码(某天献宝地告诉她:他给她开了女友专用权限),无所事事地浏览着电脑中的文件夹。

大多都是视频,沈钦给每个文件夹都做了标注:电梯井、大堂、过道A……房间B……

房间B?

他不是说从未监视过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