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钦过了十几秒才闷闷地说,“挺清纯的。”

“这就对了,清纯的外表,代表□□对象的年龄幼小,拥有多个□□对象的可能性较低,生育你后代的可能性就比较高。雄性动物对于‘喜当爹’的猜忌是写在基因里的,这种性猜忌在男权社会中自然孳生出了处女崇拜与性羞耻、性压抑,在东亚文化里还占主流地位,还没被政治正确打压下去,所以你看,在东方,‘撒娇女人最好命’,但在西方,撒娇甚至没有一个对应的翻译,这种模仿幼崽的行为并不会激起男友的爱意,反而被认为是不得体的行为——在西方,要引起男性的好感,女人要做得是调情,散发出‘我是性成熟体’的信号,但在东方,女人要同时释放出两种信息,第一,‘我很小,我没有经验’,这旨在增强她的性吸引力,而第二种信号则是更贴合林小玉顾客的诉求,‘我已经到了年龄,我的性生活可以被交易’,简单地说,就是我很容易被买到。”

“嗯……”沈钦有点明白了,“这样才能让她更靠近客户群体,是吗?”

“对啊,你想想公孙良那样的客户,他需要什么呢,一个能和他心灵相通的高雅女性吗?他需要的就是一段能用钱买到的欢快时间,事过付钱走人,对他的家庭不要产生任何影响……你想想,如果林小玉打扮成女神范儿,一看就是个有钱有势、才貌双全的白富美,公孙良还会找她吗?”刘瑕说,“当然,林小玉也无法提供和女神相称的举止,不过这无所谓,大量读过大学,学历甚至很可观的外围女,也会采取类似的着装政策,强调自己的虚荣和浮夸、拜金……这是劳动人民的朴素智慧,虽然不能上升到理论高度,但凭借对生活和社会的观察,她们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道路——生命总会找到出路的。”

“至于公孙良的爱好,会不会让他无法欣赏林小玉散发出的性信号呢?”她摇了摇头,“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100%不会,当然,不是说他和林小玉一定就有什么关系,但,不管他怎么对外声称的也好,人类并不是用意识思考性的。那是更深层、更动物性的存在——在生活的其他方面,我们可以伪装自己已经脱离了动物性,但一旦谈到性,所有的反应都原始又本能。林小玉会不会吸引公孙良?未知数,但她的庸俗会不会影响到公孙良对她产生欲望?只要你是个男人,有过任何形式的性体验,你都会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绝对不会,在本能层面,就性冲动而言,这是完全身体化、视觉化的一件事,人总会被相似的东西吸引,不管那有多么庸俗。”

“所以,你认为我……把你作为……”沈钦敏捷地接上了她的话头,虽然有点艰难,但那应该和他的智力无关,“性……幻想……对象,是很可笑的一件事,因为,你一直以来,打扮的都和林小玉相反,对吗?”

他的长指虚虚从刘瑕身上抚下,“AE、Theory……你穿的都是极简设计的品牌,在网络上有个外号,‘性冷淡品牌’……你认定你对别人很少产生性吸引力,是吗?”

刘瑕笑笑,“你觉得我做的不成功吗?”

“挺成功的……我以前好奇过——你很漂亮,很多心理障碍者,会对自己的咨询师产生移情,对他们纠缠不休,甚至是疯狂追求……而你又这么漂亮。”沈钦慢吞吞地说,他已经不再脸红了,“但你的案主,却很少有人对你产生这种好感……是因为衣服的关系吗?”

“一部分吧,谈吐和妆容也有帮助的。”刘瑕说,她的视线在沈钦身上游移,忽然有点担心起他的反应——他不会生气了吧?以他的智商,一旦不再害羞,应该可以轻易推理出她刚才被逗笑的理由:这不应该,可她有点没忍住,陷入幻想中的沈钦真的蛮可爱的,就像是学步中的小孩,犯下的错误虽然幼稚,但却只能激起大人的怜爱。

“而你觉得,我把你当成性幻想对象,而不是虚构一个更……妖娆,更直接,更像林小玉那样的形象,是因为……我对你的依恋情绪太深了,是吗?虽然我不是你的客户,但你拯救了我的生活,让我越来越……有序,越来越接近于正常人。”沈钦慢慢地说,“所以,我对你的依恋是这么的深,你觉得我对你的追求,一直都只是这种依恋情节的外化,我对你的示爱,只是一种自我催眠、自我欺骗,以至于我在接触到性的时候,首先就把你设定为我的唯一幻想目标,但却怎么想都怎么不对劲……是这样吗?”

他深邃闪亮的双眼,认真地盯着刘瑕,薄唇抿成一条线,一时间又有了少许凛冽——他在不自信、被触动时挂出来的面具——沈钦深深地望着刘瑕,似是深思地低喃,“所以……你是这么想的吗?”

刘瑕也不再笑了,她的舌尖就像是吊了一个几千斤的橄榄,涩味一路钻心上来——就像是她每一次对咨询者揭露生活的残酷时一样,这是必由之路,也是痊愈的一部分,但在戳破幻梦的那瞬间,她的感觉实在还是有点复杂。

“我是这么想的,”她以同样地认真回望沈钦,轻声说,“因为事实就只能是这样,纯粹的性欲,当然不是恋爱,但恋爱却逃不开性,它是爱意的先导。我不会随意评判你的情感,但事实而言,如果我能激起你的性反应,你的性启蒙,就不会这么晚才由李先生完成。”

沈钦抿了抿唇,脸上浮现一抹倔强,他没有说话。刘瑕轻轻叹口气——既然谈到这一步,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那她也有信心多推进几步了。

“我不是在否认你对我的……喜爱,你爱我吗?我想是爱的,因为我毕竟改变了你,但我想,也许你更像爱一个母亲一眼地爱着我,即使你并没有自觉,还以为自己正在追求一个爱人。你从我这里寻求的是引导和治愈,这都是由女性长辈完成的工作,而在你成长的过程中,父亲的角色,也许可以被沈老先生取代,但你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取代母亲的对象。”刘瑕轻声说,“所以,对于我的调情,你的回应是激烈的害羞——这种害羞,也可以视作一种排斥的反应……很抱歉,这么说,也许对你很残酷,但我并不是在否定你,我只是想要探索出最适合我们的相处模式——”

“我……不信。”沈钦打断了她,他的下巴抬高了,“我不信……这也只是你的一种猜测,你并没有证据。”

刘瑕眨眨眼,在她的专业领域,这不是她第一次受到如此直接的挑战,她不是因此意外,只是——沈钦这狼狈的垂死挣扎,让她有一点点虐待小动物的不忍。

焦灼的海水正在上涨,这一回,轮到她的座椅长出尖刀,刘瑕的眼神在他冷冽的表情上流连,她真的——真的很少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情绪——

她闭了闭眼,关掉所有感觉。

“有一个方法,”她说,解开安全带,一腿压过置物台。“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我们的争论——下巴抬起来。”

沈钦反射性地往后缩了一下,薄唇讶异微张——刘瑕觑到机会,双手捧住他的下巴,快、准、狠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