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国东边有一个小国。陨国。因地势险要,很多想来攻打的国家,都赔兵折将的返回。眼看帕斯统一了西属。陨王无不担忧迟早有一天,帕斯王会来吞并他的城池。他决定招天下最优秀的武士,成为他的驸马,辅佐江山。宿白打败所有人,得陨王亲睐。并择日迎娶公主。婚礼沸沸扬扬的传遍开来。很多国家都派使者去祝贺。我越来越频繁的做梦。梦境里,常出现母亲的脸。时而绝望,时而哭泣,时而大笑。她说,微央,母亲很想你。我多么想住回到落殿国温暖阔大的寝宫里。我说,不用多久,我们一定可以。这时,天朔拿请谏给我。他说,上次护送你来的武士,成了陨国的附马。你没有礼物要准备给他吗?我的手指,呆了一下。离我来帕斯国,不过一年时间。那个爱我的宿白,还是可以把情移转到另一个女子身上。我说,

我会准备。我想亲自去祝贺。天朔把头俯在我额头上,他说,我亲爱的公主,你此去陨国,代表着帕斯国。切不可落着把柄,遭人笑谈。我知道分寸。抵达陨国。宿白的婚礼上。我送了一盒胭脂给他美丽的新娘。新娘很开心,迫不及待的去试。我见到宿白,对我微笑。他一笑,如深海的水,慢慢流到我的骨髓。千回百折的疼。我曾经弄丢了我的宿白,我终于还是弄丢了我的宿白。世上最爱我的哥哥。我光脚踩着红色大地上,雪一片片覆来。那么凉,那么薄。身后的宫殿,传来大钟敲响的声音。然后,我听到兵士匆忙奔跑。我的脚,开始红肿一片。我一点都不痛。真的不痛。我知道,宿白从此,同样会失去她的新娘。那盒胭脂,掺了世上最剧烈的毒。无解药可救。我只是不想,失去那个最爱我的男人。他应该永远爱我一个。他应该像最忠诚的武士,誓死效忠他的主人。他不可以爱上别人。他绝对不可以。宿白跑来问我,为什么。我不敢相信,曾经纯真得不舍踩死一只蝼蚁的公主,会杀人。为什么。他身后,是数千陨国的兵士,还有离耳年迈的父王。他唤我,孩子。他说,离耳是我活在世上,惟一的希望。她那么乖,从不与人争。若是她知道,你爱宿白,也许,她会让给你。可是,为什么,你要让她死。让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我说,我不爱宿白。我只是不想他娶别的人为妻。我看到那个叱咤战场,历经风沙的老人,老泪纵横。颓败如同婴孩。我想起遥远的,落殿国那个跳下城楼的老人。我望向宿白。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我熟悉的温情。他说,微央,我一直爱你。为了联合陨国强大的兵力,才与离耳成亲。离耳是那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她明知我爱你,也愿意这么做。我想走上前去,想告诉他,我错了,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宿白推开我。抱起离耳,一步一步,走出我的视线。那是我此生,与宿白最后的相见。他死在离耳的墓前。他替我赎罪。这场纠葛,以天朔一纸永不侵犯陨国的条约而告幕。

帕斯宫比我们美丽的落殿国大得多。屋顶上,装着尖塔,像童话里的城堡。我无意走到那个尖塔。见到一个老人。她用黑纱蒙面。裸露的手指,如一根根白骨。瘦而白。她问,知道我吗?不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因为,你会来找我。你是谁?你爱不爱天朔。若爱他,就请好好的,用心的爱。他将是帕斯国史上最贤能的王,会为帕斯国,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只要你爱他。老人苍老的声音,却有震人的力量。我不知道她是谁。后来,我总是忍不住问自己,到底爱不爱天朔。也许是爱的。若不背负仇恨,我会爱他,并一直爱到我死。但我清楚自己,不可以有爱。老人说,你的母亲病得很严重。你应该去看看她。我很奇怪,她如何能知道。不过,我还是向天朔请求,让我回一趟枫离岛。他马上应允。问,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去。我也应该去拜见。我们策马飞奔。树木,杂草,白花,像一道止不住的伤。统统后退。还是晚了。母亲已经闭上眼。她再也看不到我,如何费尽周折,如何想着我们的落殿城,我们的大地。她终于还是追随父王,奔到光亮的江湖中去了。她至死,都没能如愿住回落殿国宽敞温暖的宫殿。我差点拨出刀,用天朔的血,来祭母亲。最终,我还是下不了手。途经很多小国,我们受到特别礼遇。强国总是会以高姿态得到弱者的追捧。途经落殿城。满目皆是逃难的百姓。他们毫无目的的奔跑。我的叔叔,却坐在宏伟的落殿宫的龙椅上左拥右搂。底下歌舞笙平。他依旧过着他盛世糜烂的生活。侍卫通报,帕斯王与王妃妃驾临。他慌忙出来迎接。抬起头来,王叔。我说。他也许此生都想不到, 我会这么显耀的与他相见。你……你……微央…… 是,王叔,是我。迟早有天,我会杀了你。此时的落殿王,像匹颓败的兽。趴啦着脑袋不出声。

陨国,联合周围一些小国,还有落殿国,一举攻打帕斯城。毫无防备。帕斯城上下,满是惊惶。很多人杀进皇宫。本已逃走的天朔,却执意返回来寻我。我被他牵在手上,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他带我从一个地道逃走。他说,我不会让你有事。你一定不会有事。在一座黑木屋里,我见到之前的那个老人。她原来是,帕斯国,幻术最高的占星师。因一次过错,被放逐在这里。只有天朔,经常来看他。老人见到我们,便已知道发生什么事。她说,孩子,别怕。然后满是不安的望向我,你终于是不够爱他,酿此大错。不过,你保证以后会永远忠心待他,不离不弃吗?是。老人的气温,尚停在我的手指缝隙上。她说,知道我当年的过错是什么吗?其实,是杀了一个我爱的人。一个帕斯城人人敬仰的人。因为误会。后来我请求受罚。便一直被放逐在此地。为什么。我从奸人口中得知,他杀掉我父母。刚好正谣传着他将娶别的女子为妻。一时气愤,我便杀了他。后来我才知道,统统都是奸人设的计。为的便是利用我来除掉他们的隐患。我在他的房里,看到一款我曾经对他提及喜欢的婚纱样子。那么洁白,那么美。原来他已经找人做好。只待我成为他新娘的那天。后来,我悔恨了那么多年,如若当年我没杀他,帕斯国早已经一统天下。而我可能成了某一任王的母亲,祖母。老人说到煞尾,哭得说不出话来。天朔从外面寻食物回来。见我们神色不对,以为是惊慌的缘故。他说,别怕,我们很快就会回到宫殿。我现在总算有借口,歼灭其它国家,一统天下。

十一

天朔,不愧我仰慕的天朔,四面楚歌中,依旧能脱离重围,那些旧的臣子,誓死愿为他效命。七天后,叛逆小国的首领,一个又一个被关进笼子里。包括我的王叔。他们卑微的头颅,大难临头时,纷纷为自己解脱,说是受他人威逼。我的王叔,可能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没有一句求饶。后来,七国首领皆交出兵权。我看着王叔的血,在我面前,流干流尽。

十二

公元576年。帕斯国,一统天下。天朔成为史上最杰出的王。当夜,庆祝典礼上。我光着脚,为天朔跳了一支又一舞。然后,只剩我们二人。我把剑直接抵到天朔的脖子上。他丝毫不惊讶。他说,微央,我知道你恨我。甚至知道,你诱逼你王叔联合其它小国来侵犯。目的是让我们互相残杀,我说得对吗?我的泪,一直流,一直流。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是那么爱流泪的女子。他继续说,微央,若是你念及当年我救你一命,而一直不忍下手,那么我可以告诉你真相。当年救你的白衣剑客,其实是我的哥哥,天年。他死在落殿国的宫墙外。被当年的帕斯王,我们的父亲,一剑刺心。只因他至死都不肯说出,他救助的落殿王妃和公主的下落。临死前,天年偷偷将一幅画,交与我。并让我永保你一生平安。你想要什么,都替你达成。他还说,你是他此生,最美好的遗憾。于是,我一直寻找你的下落。我知道你来的动机不纯,还是收留你。因为, 我与哥哥同一宿命的爱上你。说完,天朔把手放在剑上。他说,微央,我告诉你这个秘密,是因为我依旧会遵守对哥的允诺。若是你想杀了我,替你父王报仇,我也会让你达成。只是,你必须要知道,我比哥更爱你。世上最爱你的人,一定是我。只是我。我说,好。我会成全你。我希望你最后见到的,是我最美的样子。我放下剑,拿出胭脂,仔细的,用心的,涂抹我的脸。哪一处都不放过。泪一滴滴掉下来。我知道,今天之后,我再也不会见到天朔。再也不会。我的手越来越抖。那一瞬间,我听到自己掉在地板的沉闷声响。听到天朔痛苦的嘶叫声。听到他抱着我的头,他说,你不可以离开我,不能,不可以。对不起,我先走一步。我不能面对自己。当年,我正是用同样掺了毒的胭脂,害死了宿白的新娘。而今天,我却用这盒胭脂,结束自己。前一个晚上,我一直在想,到底结束天朔,还是结束我自己。一直都没有想出答案。直到天朔告诉我那番话。我才发觉,仇恨真的是不那么重要。有那样一个人,曾用心爱过,被爱过。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十三

公元586年。距离央妃驾崩整整十年。后宫位置始终空着。天朔站在宫墙上,依稀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涂着玫瑰红胭脂,光脚跳舞。那么美,那么动人。他看到女子的剑,抵在自己喉咙上。女子说,我是来带你走的。然后,天朔的剑,准确无误的刺进自己喉咙。血喷涌而出,像风声一样动听。身边没有任何人。帕斯王天朔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