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呆就是三年。曹府内添置了更多的歌舞伎,它们大多是战争后的胜利品亦或是从烟花之地物色过来的上等美女。曹操忙于国事,我见他的机会亦越来越少。这样我从十六岁走到了十九岁。这个年龄的正经女子,大多已嫁人。我还在等。

舞跳腻了,棋下久了,就像花朵般失去鲜活的乐趣。况曹操有着宏图大业去施展,从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断不会为一个女子神魂颠倒。他从来就不曾为我神魂颠倒过。而袁绍却不肯放过我。一次次暗中教我如何如何。他狭窄的意识里以为曹操倒了,他就有机会,他以为我有足够的力量令一个男人言听计从。他以为我还如七岁那样任由他摆布我的意识。一个幼稚肤浅的男人。终敌不过野心勃勃的曹操。

东汉献帝七年,拥有冀、并、幽、青四州而在官渡之战中被曹操打得惨败的袁绍,终于病死。曹操乘机出兵,身为幽州刺史的袁熙带着残兵败将逃往辽西,大约根本就不想携带甄洛一同出逃;或者甄洛宁愿留下等待不可知的命运,而不愿随夫逃出危城。于是,她成了曹府的战俘。因才貌出众,当上宾招待。每每曹府聚在一堂,我便成了为他们助兴的棋。为操而舞,为植而舞,为丕而舞,更为这个叫甄洛的女子而舞。我知曹操初见这女子的眼神就非一般,有着贪恋,怜惜,亦或欣赏,道道目光,都似针尖,刺得我全身疼痛。

于是,每次跳完舞,我的眼泪就会特别多。王图总会找无人注意的时候,嘘寒问暖。他说你绝对不能让别的女子抢占你在丞相心中的位置。你要主动出击。他说,你有两种路可以选择,要么令丞相知道你的感觉。要么和我在一起。你一直知道,我对你与对一般人不一样。

我看了这个男子一眼。只需一眼我便知,自己该作何决定。

我开始接近甄洛。讲动听的话,提及袁绍曾如何的对我有恩。后来,她视我如姐妹。两个人常常关在房里,吟诗作曲。她真是个貌美的女子。即使曾嫁作他人妇,还是有令人牵魂的美貌。

那日狂风大作。我试问她,对未来作何打算。她笑着把弄手中的墨笔,忧伤地抬头看我。他说,我爱上了丞相,然,他却是我家破人亡的仇人。他是东汉的英雄。他叫曹操。

我再问:你是否爱过袁绍的儿子,你的丈夫。她没有作答。我便知道了答案。

有时,即便与一个人朝夕相处,也无任何感觉。而有些人,却能令我们,爱得欲罢不能。我知,她亦知。

曹操见我与甄洛相得融恰,甚是高兴。偶尔我们三人会一同吟诗对词,我总是输给甄洛。被罚酒。那一年里,我总是会喝很多的酒。醒来我的头皮就似会暴裂般吱吱地难受。而那一年,我开始知道自己渐渐地长大,也渐渐变得处心积虑。

然,府里,对甄洛倾心的人非?操一人。曹植和曹丕都喜欢往她房里跑,送这送那。曹丕更是恨不得将天下月亮摘了来讨美人欢心。无奈,她心不在他身上。他亦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表示欢心。毕竟,他是父亲赏识的女子。

彼时曹操正醉心于他的霸业,曹丕因是长子,被援以官职,只有曹植可以好整以暇地陪着这位多情而又美艳的少妇,消磨许多风晨雨夕与花前月下的辰光;耳鬓厮磨,了无嫌猜,当父兄为天下大事奔忙时,曹植与甄洛的浓如蜜糖的情意,已经快速升高到难舍难分的地步。

我一直静看世事沧海。看着甄洛如何地将心从曹操那慢慢地移到曹植身上。并暗自窃喜。

王图总是劝我,不该太固执。他说,天底下值得用心的男人多的是。犯不着。

我有我的想法。我想只要自己愿意等,丞相总会转头来看我一眼。

事与愿违。甄洛既没成为曹操的妾,亦没有嫁给曹植为妻。不久后,他嫁给了曹丕。而我,彻底地被曹操淡忘。多年前,他的一番话,他让我帮他,让我站在他那一边,亦只不过是一句笑谈,只不过希望少一个背叛他的人。哪怕是个不构成威胁的女人。

王图开始来找我。次数越发多起来。甚至趁无人注意之时,他把手轻放在我的头发上。

王图是丞相府里的一名侍卫。有着俊朗的外表,了马娴熟,一表人才,在丞相府中颇得曹操的赏识。和府里的女眷亦打得火热。

他在那天放了一只风筝。我知他是引我出来。风筝高过了屋顶,在长安城的天空朝更远的方向飞去。突然,它开始轻飘飘地下坠。王图走过来对我说,线断了。怎么办。放它走吧。勒得越紧,未必是件好事。于是,很多个晚上,我想念那只风筝。想起那个放风筝的侍卫。想起一句话。

他平凡,庸俗,但用一颗平淡的心在生活。至少,从他那里我才觉得说话不用那么累。才觉得自己不是被人利用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