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那只叫媚的蛇妖,由最开始的好奇打量到现在的忧伤无助。她眼里的疑惑足以开出最诡异的花朵。

我不语。也不看她。在沉默数秒后,便头也不抬地一边擦剑上血渍,一边朝藤屋走去。

不顾媚在我后面怎样狰狞獠牙。亦不管她的风情如何妖娆这荼桑镇上的其它生灵与小兽。

媚是一只修行千年的赤蛇。喜跟在我后面,雀跃地踩我留下的脚印,然后一二三四五地数起来,数得风情万种。喜栖身于老树下,哼一首哀伤的昆曲,我总觉得那曲调似曾熟悉。她偶尔也会冷不防地停住,转过身来问,法海,你等的人,与他有关吗?

我顺着媚的眼角望去,就看见叫傈的漂亮少年。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我带至了荼桑镇。他一日一日的长大。一日一日的变得冷静。他越来越禀承属于蛇类的某种特性。

他虽然叫我师父,虽然很努力跟着我学上层的武功和法术,可我知道,自从我告诉他关于他身世的真相之后,他就在想尽各种方法来杀掉我。

那样的剑弩相对,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了。

只是每每,媚总是趁傈弃剑离开之后,黯然走到我身边,抚着我落寞的眼睛说,金漆神,许多年以前的西子湖畔,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呢?而傈,我不相信他仅仅只是一个孤儿。

媚说,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三天之后,媚带着所有的疑惑,终于都留书离开。她说要去那座迤逦的城江南寻找答案。她在书信上写着,金漆神,我只是要,你如水草一样永远记住我的名字。我是可以为你奉出一切的,虽然我只是一只妖。喜欢你的妖。

我于是想起第一次到荼桑镇上时,她站到我面前对我说,我是媚。

我看着那些扭曲的字迹恍惚了良久,总觉得那娟秀的字迹,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漂亮的少年傈终于在他十八岁的那一年,学会了我所有的功夫。他开始非常仔细而忧伤地问我关于他父母的死因。

可是傈,我该要怎么对你开始讲述这个悲伤的故事呢?任何婉转而温和的语言都不足以消除你心中的恐惧和怨恨。你一定不会想到,在故事里,你的母亲会是一只修行千年的蛇妖。并非我之前告诉你的普通人类女子。

十八年之前。她与一只叫小青的蛇妖每日于紫竹林中勤习法,苦修练,以达成正果。食林中蚁蝇,听万树鸣歌,逗小兽玩耍,这样的日子从大唐一直重复到了大宋。如若不是一次好奇,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因想尝试情为何物,白蛇决定去人间。小青初初不悦,她说,姐姐,我们五百年的相处也是情,难道你不觉得吗?

那又怎么会一样呢?

白蛇说这话时,已是化成人形,与小青站到断桥上,眼花缭乱地观望。

五百年的小青自然是斗不过一千年的白蛇。又或者说,五百年来,小青都对姐姐的话深信不疑。

小青看着身边眉目顾盼的白蛇,只幽怨地说,姐姐,如若你发觉人间无真情,就与我回紫竹林,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修练玩耍,好不好?

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