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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香港,他离开的时候,就是这样绝决,毫无任何征兆,不带半分留恋。

她一直都记得,那天是自己的二十二岁生日,她去订了蛋糕回来,屋子里没有他的身影。他什么都没有带走,包括随身的衣物,他的书,他的CD,他的拖鞋,都在原来的地方,仿佛他只是出门去买包烟。

餐桌上放着一张签章俱全的空白支票,她拿起来看了看,字迹清晰而端正:“叶慎宽”。

支票有效期是十天,到第九天的时候她在金额栏中填上十万元,去银行把钱取了。

银行的柜员小姐非常细心地替她将一沓一沓的现金放入纸袋,她抱着那纸袋在维多利亚湾前徘徊了许久,甚至引起了巡逻警员的注意,最终还是没有跳下去。

“对不起。”上车之后,陈卓尔才向她道歉,“我没想到会遇上他。”

九江没有做声。

陈卓尔转过头来,借着一晃而过的路灯,看了看她的脸:“哎,你不会是要哭吧?要不我把肩膀借你用用?”

九江整个人隐在黑暗里,语气也十分平静:“谁说我要哭了?”

陈卓尔大约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明天请你爬山吧。”

九江觉得诧异:“你什么时候喜欢爬山了?”

“运动啊,谁不爱运动啊,这年头,请人吃饭不如请人流汗嘛!”

九江说:“我明天有事。”

他很不以为然:“双休能有什么事啊?来嘛,到时候人多,一定热闹。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人果然很多,男男女女十几号人,开着七八辆车浩浩荡荡前往市郊著名的风景区西觉山。风景管理处的人早等在景区门口,远远看到陈卓尔的车,就热情地迎上来,帮忙开车门,笑着说:“陈总,都安排好了,午饭就在山下咱们的西觉寺吃素斋,吃完饭后还可以再泡泡温泉,您看怎么样?”

陈卓尔不置可否:“我们是来爬山的,又不是来吃饭的。”看看大队人马都已经纷纷下车了,于是挥一挥手,“上山!”

一大帮人呼啦啦往山上走,颇有点呼啸绿林的感觉。一路的青石台阶,险要的地方还修有木栈道。虽然不是旅游旺季,山上还是能遇到三三两两的游客。越往上走,游人越少,一大帮人也渐渐拉开了距离。

九江很少运动,努力地跟着队伍,前方的人却渐渐远去,偶尔才能见着人影在密林间闪动,一晃又不见了。山路是“之”字形,愈往上愈见险要。陈卓尔也走得不快,拿瓶矿泉水跟她边走边说话,爬到一个观景平台时,两个人停下来休息。九江大口大口地喘气,摘下帽子当扇子扇风。陈卓尔将手里的矿泉水给她,嘲笑她:“比我年轻好几岁呢,不爱锻炼,不行了吧?”

山风徐徐吹来,带着山林里特有的清凉气息。他们所在的位置视线极好,可以俯瞰整个市区,城郭参差十万人家,红尘霭漠,遥远而陌生。

“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夏令营来这里爬山?”

他一提,九江就想起来了。其实是因为大院的孩子太多,所以放暑假时机关工委组织了一个夏令营。说是夏令营,就是把孩子们集中起来,送到近郊部队基层去搞军训。那时候大大小小几十个孩子,被训得可惨了。好不容易有天不训练,教官带着来爬西觉山,爬到半山腰好多孩子都走不动了,又累又渴,趁着教官折返山下拿水壶,一帮男孩子就冲着山壑大叫:“打倒教官!”女孩子则冲着山壑尖叫,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回音,回荡在山谷里。

“那时候觉得真辛苦。”陈卓尔眯起眼睛来,“咱们这些从小娇生惯养的,哪儿受过那种罪,只觉得夏令营的日子跟地狱似的。我记得我在电话里都快哭了,一个劲儿地叫我妈接我回去。后来渐渐长大了,才知道那几天吃的苦算什么。这人生啊,苦着呢。”

九江淡淡地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