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你多大?"

"十三岁。"

她凝视着他,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讲述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故事,但她看懂了他隐藏在这平静后的不可磨灭的创痛与伤害。她不由得下意识地咬紧了杯沿。

"好了。"他再一次为他俩斟上酒,"该你讲了。"

洛美稍稍一愣,问:"讲什么?"

"讲你的故事,当然如果你不想讲也没关系。"他也坐在了地毯上,"昨日已逝。"

"我的故事你很清楚了。"她忽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大约是酒喝得有些多了,"现在看看,就像一场大梦一样,什么意思都没有。"

他饮尽杯中的酒,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他又斟上酒,"该为这句话干一杯。"

她与他碰杯,一口气饮尽,却呛得咳嗽起来,喉中又苦又辣,令她想流泪。细细咀嚼"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这句话,就像是自己的写照一样。曾几何时,自己还在洛衣与言少梓的婚礼上八面玲珑、周旋应酬,那一日冠盖满城,记者如云,自己欢欢喜喜地看着一双新人,怎么眨眼之间,便已是天翻地覆。自己所执信的一切,竟然都分崩离析、永不可再得。

她的心里一阵一阵发酸,酒意也正涌上来。天与地都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晕。她摇了摇头,又咬住了杯沿。

"不要咬了。"他从她手中接过杯子去,"否则我要妒忌它了。"

洛美傻愣愣地看着他,他说什么?他妒忌那只杯子干什么?

或许是甜酒的魔力,或许是室内灯光的原因,或许是窗外那个沉睡的巴黎蛊惑了她,反正,她居然觉得他的目光似乎越来越——温柔?

她不太确定,因为他已经离她很近了,近得她的眼睛无法调出一个合适的焦距。

"洛美。"他低低地、昵喃似的叫她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以往他都叫她"官小姐"。他离她更近了,近得令她闭上了眼睛,因为他那双放大的眼睛令她有一种莫名的心悸。温暖的感觉包容起她,她只挣扎了一下,碰倒了搁在地毯旁的冰桶,她听到碎冰块洒了一地,还有酒泼在地板上汩汩的声音。

"酒泼了。"她说。

"让它泼吧。"

第二天,洛美去了赫赫有名的和平街,将长及腰的头发剪掉,吹成一个简单俏丽的发型。

"留长发不好吗?"容海正不解地问她。

"我想试试短发的样子。"她嘴角一弯,露出个柔美的笑来,"怎么,你觉得不好看?"

"没有,很漂亮。"他顿了一下,问她,"想买点什么吗?Tiffany离这里不远。"

她叹了口气,问:"因为昨天的事,让你觉得尴尬吗?你非要花掉一大笔钱或者买些珠宝首饰给我,你才会觉得心安理得?"

他说:"我以为你会喜欢……"

好个他以为!洛美觉得要不是在美容院,自己几乎都要发脾气了。她听得出弦外之音,他以为她是什么人?高级应召女郎吗?

沉着脸走出美容院,她伸手叫了出租车,独自回到酒店。他却先她一步赶到了房间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