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我消失了你会找我么?”

她常常问他一些想这样他觉得傻气的问题,比如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介绍那种丈夫或妻子残废,配偶不离不弃照顾若干年的故事,她就会问“我要是这样了,你会不会转身就跑了?”他会反问她“那我这样了,你是不是转身就找别人嫁了?”她得意地笑道“那是当然,我这样年轻貌美难道还守着你一个?”他皱着眉把她扑倒在沙发上,一边挠她一边逼问:“真的?”“真的,真的……,”他狠狠地在她腰上挠了一下“真的?”“哎真的……哎……我错了,我错了,我守着你还不成吗?”

“守多久?”他不依不饶,挠得她在沙发上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的:“一年……啊不两年两年……我错了……一辈子好不,一辈子总成了吧!”

他这才放过她,长手长脚地依然不肯放过她,压在她身上,脸贴着脸,鼻子贴着鼻子,萦绕着的尽是彼此的气息,她只听到他压抑的喘息声,他幽深的眼眸里只有她的影子:“嗯,一辈子,”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摩挲轻抚,交换着彼此的温度,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软,一直沁到她心底去:“一辈子守着你。”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我消失了你会找我么?”

看《苏州河》的时候,她支着胳膊,有点期待地问他,期待他回答说会,期待他回答说他会一直找到死,他偏不,他一句话也不说,他斜着眼瞅着她,细长的凤眼往上挑,好像成竹在胸地以为她永远也舍不得离开他一样。她反过来扑在沙发上掐着他的脖子凶神恶煞地问道:“会找我不?”

他自始至终也没有给她回答。

现在她知道了,他会找,如果她消失了,他会找,正如她会回去找他一样。然而他们找的时间都是有期限的,一直找到死,那真的是童话爱情故事中才会有的事情。

中午大家一起在五楼的餐厅吃饭,按行程是第二天才会去梦泽镇,“这里有很多东西值得慢慢体味,带着太明确的目的性反而不好。世界上景点很多,每个地方都有它与众不同的动人之处,每个人心目中都有自己的圣地,关键在于我们怎么找到梦泽镇这样一个世外桃源的动人之处。我建议大家还是放松心情,当作一次旅游,慢慢地走,慢慢地体味。如果大家觉得可行的话,可以自行负责餐旅,愿意找民宿的可以自己找民宿,愿意住酒店的让秘书处负责联系车辆,大家觉得怎么样?”

老总都这样发了话,况且这个提议对大家来说相当自由,一时间大家都欢欣鼓舞,苏晚在一旁听了,倒有些怔住——自行负责餐旅?岂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回去住自家的房子了?

那……他呢?

苏晚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看他,发现他脸上竟然有一丝笑意,正看着她这个方向,她立刻把头低下去,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拿着湿巾擦了擦手便混在散伙的人群中上楼去了。

第二天旅游局的人来给大家做了一个普及性的宣传讲座,其实这些内容苏晚和其他顾问、设计师们早已了如指掌,也就是做做场面功夫。之后的自由度果然很高,顾锋寒第一个不见了人影——苏晚微有些诧异,他这两天一直有事没事要来招惹她的,这会儿主动消失了倒好,免得心烦!

给舒梅留了一个报备的手机号码和大约去向后,苏晚自己找了一辆到梦泽镇的公交,从柚县城区到梦泽镇的路很颠簸,经济还没有发展起来的地方,能通公交车已经是很难得的了。以前……苏晚想了想,以前她到柚县城区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到婺城去读大学也是坐火车去的——梦泽镇有个古老残旧的火车站,这是当时梦泽镇唯一通向外面世界的渠道。现在多了一条公交线路,终点仍然是梦泽火车站。

下车后看到火车站的铁栏杆里,站台上一排古老的廊柱由远而近,浅灰淡黄的方形廊柱,在她看来总有一种时光回廊的感觉。读高中的时候,上学放学都要经过这里,放学的时间正好有一班火车从这里经过——唯一一班经过梦泽镇火车站的列车,她常常溜到站台上看着火车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江上白会奇怪地问她:“你为什么老盯着这些廊柱看?”

那是他头一次看到她躲在站台上看还没到达的列车时问的问题,她想了想,自己也不清楚答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好象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隧道一样……”

是的,那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隧道,那时的她,每天都希望自己能离开梦泽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事实上,她也一直在为这一点努力,认真地读书,努力考上大学,上了大学之后,又接着考GRE,考托福,“如果能环游世界就好了,游遍天下美景,多好啊~,”她在因为吴音的事情保研无望之后,愤而申请北美的学校,告诉江上白的时候,他有些奇怪,不理解她的想法:“为什么你这么想出去?”

“我就是想出去,能走多远走多远,越远多好,老呆在这一个地方,多没意思啊?”她固执地劝服他,希望他能理解她的决定。

他一遍又一遍地劝她,希望她能放弃出国读书的想法。过了两个月,吴音的事情有了新进展,系里的领导专程向她道歉,表示查清楚了吴音被教授性骚扰事件的真相,原来倒打她一耙的教授也遭到了留院查看处分。系里的领导还一再信誓旦旦地表示以她的成绩,留校保研绝对没有问题,甚至还可以自由挑选导师,可是她那时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想到自己系里有那样衣冠禽兽的教授,她就一点儿也不想在婺城大学呆下去了。

“你们系领导不是已经说你的成绩够保研了吗?你何必还要这么麻烦,现在时间也不合适,你要申请困难很大,拿不到奖学金的话你怎么过去?”

“那我也要试试嘛是不是?再说我们系那个变态教授啊,他骚扰吴音,还反咬一口让别人以为我为了保研去勾引他?不管怎样我是得罪了他了,他这次没整成我,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找机会报复,反正官官相护说不定过不了几个月他又复职了……诶,你怎么知道我又可以保研了?我好像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