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已经彻底免疫了。”

“很可惜,并没有。”寥拉低头凝视着自己干瘪的手掌,“那种癫狂就像是阴影,从来不曾离我远去,毫不留情地日夜纠缠噬咬着我的灵魂。它在逼迫我,试图让我屈服、让我软弱!”

领主大人不禁默然——这代价未免太过沉重。

如果说生命是一片半亩方塘,那么“自我”就是里面的蓄水。从出生到成长,水位渐渐上升;由衰老至死亡,则是水位下降。

眼下寥拉额外多了一条漏水的裂缝,情况自然非常糟糕。而且更糟糕的是这种流失,哪怕圣光神术也一样无法弥补。

“随着我的智慧增长,阴影的力量也愈发强大,近些年已经渐渐让我难以抵抗!”寥拉继续说道。

“那你就不能别再继续增长智慧吗?”李察冷眼打量着地精,觉得这货肯定脑子里有包。

就算复兴地精的时机还不成熟,也完全没必要往死里折腾自己。换他是寥拉肯定得竭力避免智慧增长,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没准就能等到转机。

寥拉被这句话问得愣是半天没说话,最后才勉强磕磕绊绊地回应道:“那……那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的表情就像是一个经历过四季轮回的人,试图跟夏天的虫子解释什么是冰。

“哦。”领主大人点点头——完全不懂。

他的疑惑就那么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让对方想忽略都十分困难。

“就好像你们人类没法控制自己不长高一样,地精也没办法控制头脑持续发育。”坐在轮椅上的地精总算理顺了语言,“这导致自我燃烧速度越来越快,渐渐难以支撑。”

“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领主大人总觉得神术办不到的事,系统未必不行。

力敏智魅四种属性,零零散散几十种技能,说不准哪一个就能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关键作用。

“真的?”寥拉乍一听,倒是很明显怔了一下。

毕竟如果连“自我”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都能弥补,那岂不是代表着长生不老都完全有可能。

古往今来那么多魔导师和帝王都没达成的目标,在一个小领主嘴里出来未免显得荒谬,但看他样子又不像在开玩笑。

“谢谢,不过不必了。”面对生与死的抉择,这个干瘦而孱弱的地精表现出十足坦然,“倘若连最根本的自我也由外物补充,即便能多活一阵子,可我还是我吗?”

我还是我吗?

领主大人顿时为之语塞,这种深究起来会让人犯困的哲学问题他从来不关心,所以压根没法回答。

“你还能维持多长时间?”他问了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几天,或者乐观点,几周。”寥拉挑挑眉,“我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萨格雷死后我拼命饮酒,不光是为他的离开而痛苦,也是为了麻痹面对彻底沉沦的恐惧。不过现在,我决定戒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