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刚升入高中的那段时间内让我第一次切实感受到钱的重要性,以及“没钱寸步难行”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一个月的时间里每天都在盘算着每日的开销,计划着手中的钱是否能够花到月底。因为在此之前,无论是在村里还是在镇上上学时,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没钱会这么难熬,更别提每天还要精打细算的过日子这种行为了。毕竟小学初中时期一直都是在父母身边上学,所以吃喝问题从来不愁。那时,钱对我来说除了可以在小卖部买几块大大泡泡糖或者几瓶大白梨汽水,除此之外并无别的概念。

也许是因为我上了高中,不仅面临着学费、生活费用的开支,弟弟也从小学升入初中进入镇子上的中学读书的缘故,导致家里的开支骤增。记得我有一次放暑假在家,是临近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因为天气过于闷热,家里的电风扇吹出的风都是热风,让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在我刚想叫醒弟弟,让刚刚还在一旁说话的弟弟陪我一块儿去外面吹吹风时,我用胳膊肘捣捣他,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额头上还带着些因天气原因而从皮肤里渗出的汗珠,我只好将电风扇拿得离他更近一些,试图让熟睡中的弟弟稍微凉爽些。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穿上拖鞋,轻手轻脚的拉开门向着门外走去,生怕吵醒了正在熟睡中的弟弟。顺着堂屋的大门走到院子外,出了大门右手靠着院墙边就是我家屯着当柴火的柴草垛,除了上面偶尔会有些小虫子外,软乎乎的比床上躺着舒服,而且微风轻拂,似乎是比屋子里凉快些,反正小的时候经常这么干,有一次在上面玩累了睡着了我父母找了我好半天没找到我,为此还挨了一顿揍,让我记忆犹新。

我小心翼翼地爬上草垛,双手垫在脑后仰望星空,思考着今天是最后一天在家,而且高二的生活又会是怎样。想想明天就又要离家去六七十公里外的县城上学,还是有些烦恼,虽然自己开学已经高二了,也已经经历了一年的寄宿生活,但要离开家还是有些不舍,毕竟一个月才有机会回来一次。

当我正在暗自感伤时,却被头顶最亮的那颗星星吸引了目光,思考着姥姥在天上又是怎样,因为幼时我曾问过姥姥人死以后都会去哪,她很温柔的告诉我:“当然是去天上啦,化成了星星!因为爱你的人在去世之后总会以另外一种形式陪伴着你,为他曾深爱的人提供指引、照亮前方的路!”想到这儿便回忆起跟姥姥之间的种种故事,想着她也应该在天上默默关注着我吧,至此我不禁嘴角上扬。

但是就在这会儿,就听到母亲房间的灯已经打开了,而且似乎在房间唉声叹气的,然而我正想起身下楼看看母亲因为什么事情发愁叹息,爸爸就推开院子的铁门从外面回来了,妈妈听到动静赶紧出来迎接:“怎么样,借到钱了么”

“借是借到了,但还是差点儿。这东头儿李大哥家、西头的云山家借了点儿给我”父亲不紧不慢的说着。

“然后呢,其他家你问了么?”母亲用略带期待的语气接着问道。

“其他人都说把自家钱存银行去了,还是死期”父亲的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

“什么死期,就是不想借,平时跟你哥们儿长兄弟短的,这一有事儿了都装孙子了,你那都是些什么朋友”我妈的话语中似乎带着些埋怨。

我爸此时也不耐烦了,一听母亲说这话,便紧接着说道“要我说,这小姑娘家的,要那么高学历干嘛,识俩字儿得了。倒不如早点下学还能帮帮咱们俩,减轻些家里的负担,再不然出去打工也行啊。你看那顾大头他家闺女,现在在什么厂子里上班,一个月也有个一千来块钱,吃喝不愁的还时不时的给家里贴补点儿,不挺好么,你再看……”

母亲此刻彻底听不下去了,打断了父亲的话“哎我说顾长海,我之前咋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呢!你咋心这么狠呢啊?那可是你闺女一辈子的前途,这你真就打算为了那点儿破钱把你闺女拴在这破地方一辈子啊,那能有什么出息。”

父亲听着这话沉默不语,我也知道他说的都是些气话,也不会让我下学的。

“你闺女你不管是吧,你不管我管!”我爸听这话刚想说些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见我妈气冲冲的转身回房间去了。

那天晚上,母亲一直以为我在房间里早早地就睡着了,殊不知她与父亲在院子里发生争吵的那一幕我全看到了。当时听着父母的争吵,听着母亲的叹息,我的心里五味杂陈的,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我自己一个人躲在柴草垛上哭了好久,恨为什么会因为钱而发愁,也恨自己为什么不争气。

第二天一早,母亲喊我吃早饭时,我正在院子里洗漱,她则端着碟子从我面前经过,偶然间一撇,看见了我哭的红肿的眼睛,满怀关心的问道:“哎呦,我的老姑娘眼睛怎么肿这么厉害?”,而我则口中含着牙膏,以昨晚自己没睡好这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母亲撇撇嘴露出笑容说道:“你那屋电风扇风力不太行,等忙完这阵儿给你重新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