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正是这一社会体系最为衰弱的时候,也是行将崩盘的时候,所以,刘备不可能允许这样一个神学性质的社会死灰复燃,他必须要抓住这个契机,将其彻底埋葬。

不过这条道路无法一蹴而就。

正如当年刘秀、刘庄、刘炟三代人才构建成功这个体系一样,虽然这个体系已经衰落到了边缘,但是这最后一脚想要踢下去,反而很难,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喊口号把这个体系埋葬。

尤其天子这个神圣的存在还是这个社会所认可的,圣天子本人虽然是个笑话,但是随之而来的三纲六纪等等社会规则的影响还是非常之深远的。

刘备必须要借助古文学派的力量,披上一层外衣来战斗,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异端”。

卢植和蔡邕说得很对,一鼓作气把荀子推上前台是不合适的。

在此之前,需要进行比较温和的渐进式改良,先把孔子的“敬鬼神而远之”拿出来做个样子,从细微处入手,一点一点推进自己的目标。

所以刘备对建安新秩序的最初的规划,就是这几个字——敬鬼神而远之。

“今文学派靠着谶纬之说主导朝政,凡事不看事实,不看灾害,不看伤亡数据,于是把天下大事搞得一塌糊涂,无法收拾,吾辈古文学者必须要与之划清界限。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吾辈绝对不能萧规曹随,所以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效法孔子,敬鬼神而远之,在朝堂上,不言谶纬,只言事实,不唯上,只唯实,凡事如果没有亲眼目睹,没有事实支撑,则不可妄断。”

刘备并不试图一开始就推动全面的思想革新,他打算一点点入手,高举孔子的大旗,以祖师爷的态度来应对今文学派倒台之后的雒阳朝政,一点一点把谶纬从雒阳朝廷内清除出去。

而这一行动的关键之所在,就是不能过早的否认天子神圣的性质,神圣化的天子是东汉帝国建立的基础,失去了这个神圣性质,东汉帝国的传承就成为了无根浮萍。

建立于此之上的所有人的利益也会受到威胁,他会被所有人怀疑、反对。

所以,他必须要扛起孔子的大旗,借助孔子的力量办点事情,在这至关重要的思想变革事件之中,只有孔子的大旗才能打得稳。

对于孔子这杆大旗,古文学派是无法反对的。

虽然他们从《周官礼》的性质上出发,是对孔子不怎么感冒的,他们当初所做的是抬出周公压制孔子,但是《周官礼》到底是不是周公所作,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此一时,彼一时,古文学派最擅长的就是“因地制宜”,就是变通,所以,作为学派的主导者,刘备想怎么做,只要没啥大义上的毛病,那就做吧。

反正学派的发展也主要靠刘备推动,否了他的意见,万一他撂挑子不干了,那可怎么办?

于是这件事情基本上就确定了,大家共同认可了刘备的意见,要【更正今文学派的谬误】,改良朝廷行政方式,在为大汉构建一个全新的礼制社会的同时,专注于全新的办事方法。

这是一个大工程,需要很多很多人的通力协作,大家也需要完成一部类似于《白虎通义》一样的类宪法式的著作,将今文学派的痕迹抹掉,重新打上古文学派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