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方暇那里回去, 杨守澈和附在自己身上的那只鬼有场不太成功的谈话。

——杨明流。

对方说出的那个名字在心中盘旋环绕,最后杨守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就是我吗?]

【杨明流】并未否认。

他既都说出了那个名字, 再否认这点也没什么意义, 他笑了一声,[我倒是都快忘了,我居然还有这么蠢的时候。]

杨守澈沉默下来。

他早都习惯了对方的语气,但是他自问从来都是客气又守礼、以君子之则要求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自己日后竟然会成为这种样子。

杨守澈:[那梦……]

他并未问完就住了口,这实在是一个答案明显到都不必回答的问题。

他沉默了瞬许,又问了其他,[你先前让我以‘杨直’为名是为了避开他?你为何不直接同我说?……洪子睦他也是同你一样的吗?]

杨守澈一直不明白他和洪子睦的文章和诗作到底为何会恰巧撞上, 而对方的想法显然比当下的自己成熟许多, 若是洪子睦的情况和他相同, 身上也有一个从将来过来的鬼那就说得清了。

但是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对方好像嫌麻烦一样、又闭了嘴。

知道以对方一贯的表现,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杨守澈也沉默了下去。

“子不语怪力乱神”。

杨守澈猜测,以自己最开始对鬼神之事敬而远之的态度, 这种离奇的事,就算对方一开始就直言相告自己也不会相信。或许对方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再说的吧?

而且杨守澈总觉得, 那鬼并不信任他,即便是现在知晓两人归根结底是同一个人, 那点不信任的感觉也并没有被消磨, 反而越发明显。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连“自己”也不相信。

杨守澈想着, 却不由忆起了那几日的梦, 虽然梦中发生的事情像是有什么东西让他刻意遗忘一样, 醒来之后无论如何努力都记不清楚,但是那种情绪的感受却仍旧鲜明。和梦境中的意气风发相比,现实的他实在在书院里默默无闻极了,也怪不得对方这么不信他。

杨守澈忍不住想,他们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是同一个人,但是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同在【杨明流】那里的感受只会更加鲜明。

【杨明流】沉默地看着少年的“自己”整理诗稿。其实杨守澈早在方暇提出要求的当天已经送过去一回,但是这边还不少有不及整理而遗漏的,这才在这边又重新梳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