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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沉几乎无法维持此刻的表情。

他原本像是内敛的一张画。

用最好的云缎作为衬底, 用天上冰河水研出细细的金枝墨,再由千百卷故事绘出的光风霁月的一张画。

可焚毁他冷静心智的,可能只需要一把污泥上的火。

蒋麓抓住他的手腕正要说话, 林久光眼尖看见有几个工作人员要进来看样片, 跟蒋麓交换了一下眼神自己迎身过去, 以惯用的甜甜腔调跟他们搭话。

“快走。”蒋麓拽着苏沉离开这里。

他觉得他在破碎。

裂痕源自最深处的弱点被击中,像是冰川或瓷器在破碎前的那几秒, 有裂隙蜿蜒向上,蛛丝般铺张打开,要瓦解少年人的全部心防。

蒋麓走得很急, 如同带着苏沉逃离这里。

一时间根本找不到最近的庇护所,用肩膀撞开消防通道的厚重铁门,带他躲进不见天日的防火通道。

少年直到再度抵着墙角都没再吭声, 像是在发抖。

他一寸寸地顺着墙滑下去, 任由外套被摩擦出白灰的痕迹。

再说话时,像是大病一场。

“我不想演了,麓哥。”

“我真的不想演了。”

苏沉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此刻再看蒋麓时眼睛里都含着滚烫的泪,又在笑又在痛苦。

“麓哥, 这都算什么?你说这些都算什么?”

“我做得还不够多吗?我难道还保护的不够好吗?”

“你知道卜导要是知道这样的事会发多大脾气, ”他声音哽咽, 拿手背擦眼泪时整个人都在发抖:“卜愿会直接撕了这个人, 把烟头砸到他脸上,让那个混蛋直接滚。”

蒋麓蹲在他的面前,解下外套披在苏沉身上, 像在照顾一只受伤折翼的鸟。

“那些条例规定我都忍了, 被挤兑谩骂我也不想管了, 我为了这部剧,这些都可以忍,麓哥,你什么都看到了。”

“你不是在为这一个情节痛苦,我知道,”蒋麓俯身去抱紧他,哑声道:“你已经尽力了,沉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把一部可能被毁掉的剧强行拉了回来,这已经是奇迹了。”

哪怕有外套将苏沉完全笼罩,他还是觉得冷,冷到十指冰凉,像是置身在雪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