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听罢,应声去了,不多时复返,恭声道:“太子殿下还在等着。”

景明帝朝黎枝枝看过来一眼,意味深长道:“去问问他,他是在等朕召见呢,还是在等谁?”

黎枝枝:……

内侍去了,少顷回来,一板一眼地答道:“太子殿下说,他等昭华郡主。”

面对天子的目光,黎枝枝登时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垂首道:“皇上,想是太子有什么事情要和臣女商量,故而……”

景明帝从鼻腔里轻哼一声,道:“他能有什么事情?你也不必替他遮掩了。”

黎枝枝的神色颇尴尬,景明帝道:“叫太子进来罢,别在外面再冻出什么毛病来。”

黎枝枝略微松了一口气,却听天子又忽然道:“朕有五个儿子,死了两个成器的,剩下的都不中用。”

不防他突然提起这一茬,黎枝枝和容妃都有些吃惊,景明帝却没看她们,只是微微闭了眼,继续道:“老大和老二,两人只相隔一岁,皆是梓童所出,那时候朕还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有的是时间教导他们,梓童性情温柔坚韧,知书达理,也把他们教得很好,文武双全,机敏聪慧,可惜……”

屏风外,来人的步子停了下来,内侍不解地看着萧晏,正欲说话,他却微微摆了手,听着那个熟悉的苍老声音,徐徐道:“后来老三老四出生时,朕却已囿于权力争斗,无暇顾及他们……老三的性格肖似其母,温顺有余,却过于懦弱,耳根子又太软,容易为人唆使,实在难当大任。”

“老四……”他的语气阴沉沉的,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无父无兄,不提那个孽障也罢。”

“至于老五,年纪是最小的……”景明帝忽然顿住,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睁开眼来,看着黎枝枝,道:“他当初读了几年书,就不肯去上书房了,整日游手好闲,朕原以为他是块朽木,不堪雕琢,便想着,由得他去了,也并不怎么寄予厚望,倒免得哪天和老三一样……可后来看着,又不像那么回事儿。”

说到这里,景明帝的语气像是有点稀奇的意味,慢慢地道:“看起来像是块破石头,但是稍加琢磨,倒也还是合用的。”

破石头萧晏:……

黎枝枝忽然开口道:“臣女斗胆,觉得皇上这话……似乎有失偏颇了。”

屏风后的萧晏一怔,景明帝也有些讶异,抬眼瞟向她:“朕如何偏颇了?”

语气虽然不悦,却并没有多大的怒意,黎枝枝心中稍定,恭谨道:“皇上心里总惦记着前两个儿子,觉得他们是良才,事事都要拿太子和他们比较,可您自己也说了,那两位是您当初亲自教导出来的,又是养在皇后娘娘身边,自然万事都妥帖,顺心顺意,可是太子殿下呢?”

她低垂着眉眼,轻声道:“太子殿下自幼便没了母亲,皇上又忙于政事,无暇顾及他,他能有如今这模样,难道不是已经十分优秀了吗?皇上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景明帝一时间没有说话,殿内的空气陡然安静下来,近乎凝固,黎枝枝的心中也渐渐开始忐忑起来,她能感觉到帝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打量,又像是在审视。

屏风后的人影一动,萧晏正要举步,景明帝忽然开口道:“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萧晏又顿时站住了,黎枝枝的心也放回了原处,景明帝道:“从前朕觉得世上最难的事,是坐上这把龙椅,后来,朕觉得要治理好一个国家也很难,等朕老了,却又觉得养好一个孩子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