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黎岑这般想, 黎夫人的心登时往下一沉,她定了定神,用一种故作温和的语气道:“我倒是不这么觉得, 只是昨夜风雨大了些,往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前年夏天,园子里头那株梧桐树不是也被吹倒了么?”

说完, 她又嗔怪道:“不过是巧合罢了, 我看老爷是自己吓自己。”

然而黎岑这次却并没有被说服,皱着眉道:“可那棵老梨树, 这么多年了, 早不倒,晚不倒, 偏偏在这个时候倒了, 你不觉得有些蹊跷么?”

他说着叹了一声, 怅然道:“倘若此事真是因我之过,日后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黎夫人向来厌烦他这动不动就是列祖列宗,列祖列宗,这么多年了,初一十五上香供奉, 却也没见黎家的祖宗保佑你升个官儿, 在户部侍郎这个位置蹉跎度日,不上不下,得过且过,着实窝囊得很。

她实在是做腻了侍郎夫人, 每每出去和那些个王妃侯夫人应酬交际, 她都要小心陪笑, 就连位置也要往后靠,与人闲话寒暄,要说一声高攀,伏低做小。

想到这里,她心中就充满了不忿和怨气,偏偏黎岑还在思量着,道:“依我看,不如就照那个道人说的,赶紧让枝枝认祖归宗,此事才好化解。”

闻言,黎夫人心里一紧,震惊道:“那晚儿怎么办?”

黎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送回去。”

“不行!”黎夫人脱口道:“怎么能把晚儿送回去?老爷您疯了么?!那可是我养了十五年的女儿!”

黎岑皱着眉看她,不解道:“你怎么回事?你是养了晚儿十几年不假,可枝枝才是你亲生的孩子,你怎么能狠得下心?”

黎夫人再顾不得什么,激动道:“我再狠心,也没有老爷您狠心,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说送走就送走,连半点犹豫都没有!想来您是觉得养个孩子轻而易举,跟养一只猫儿狗儿没有什么区别吧?”

黎岑勃然大怒:“你——”

“既然如此,我就实话同老爷说吧,”黎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冷声道:“当初那接生婆找上门来,说晚儿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从来就没信过!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自己心里能不清楚?”

黎岑震惊道:“枝枝长得和你年少时那般相似,你也不信?”

“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数不胜数,难道我个个都要认下?”黎夫人不为所动,红着眼眶,道:“只有老爷您信了,说黎家的骨肉不能流落在外,要把人接回来,我也不想和您分说,您高兴就好,左右多一张嘴,也吃不穷我们黎府,现如今您要为了那个不知来路的野种,把晚儿送走,我是一万个不答应!”

她说着,用手帕拭泪道:“在我心里,晚儿就是我的亲女儿,您若是要把她送走,也把我一并送走好了。”

黎岑见她哭起来,便觉得头痛不已,顿足道:“糊涂啊!你这愚妇,怎么就是说不通呢?你就没想过万一是你弄错了?”

黎夫人却掩面泣道:“这种大事,岂敢做万一之想?那黎枝枝已在府里了,往后吃穿不愁,自是不亏待她,可晚儿若是被送走,那就是天涯相隔了!”

“更何况,现如今人人都知道她是我们黎府收养的表小姐,明日又改口,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叫晚儿又当如何自处?”

黎岑骂道:“那还不是你出的好主意?我当初说了不要那样做!”

黎夫人辩驳道:“可老爷后来也没反对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