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路远,段庶吉士接到消息时已经是年后,段家为了供他科举,已经一贫如洗,段庶吉士只得想法子筹钱,可他借来借去也才借个七八两,再加上他平日里替书肆干活挣的几两碎银,加起来也不过十三两,这点钱哪里够。

段庶吉士不是不通俗务之人,知道最劳人是病,他原是想凑个五十两整,可段家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怎么办,总得有个结余,不然有钱买药,没钱买米。

既然他已经向程叙言开口借钱,三十七两与四十七两没多大区别,还有一年散馆,待他分得官职肯定能还上这笔钱。

家人为他付出颇多,段庶吉士也想回报一二。

段庶吉士磕磕巴巴说着缘由,这么大一笔钱,不说明缘由又非好友,谁放心借给他。

程叙言看他一眼,段庶吉士一直低着头,浑身紧绷。

程叙言斟酌言语,道:“你也知本官成婚不久,一应开销大,本官暂时能动用十五两,先予你。待今晚本官回去与内子商量一番再决议,你觉得如何。”

程叙言仔细观察对面人的神情,若对方是恼羞成怒,这人就处不得。

段庶吉士感激涕零,又是深深作揖:“谢谢程大人,多谢程大人。”

程叙言扶住他:“明日一早本官予你回复。”

段庶吉士一通感激,眼眶都红了。

程叙言心里不是滋味,回家时候他靠着车壁,脑子晃荡,深觉扭曲和病态,令他恍惚。

时下读书人的地位很高,村子里有位童生都是被村人敬着,若是秀才,举人更是了不得。

举人若是会操作,可做候补官,听过穷秀才,少有穷举人。

段庶吉士高中进士,入翰林,比之举人更胜,却窘迫成这般。这与程叙言幼时对读书人的认知太割裂了。

晚饭后,程叙言同他爹进书房,简单说遍大概,程偃闻言后叹道:“进士又非一次能考中,但上京的盘缠,来回花销却是实打实的。”

官府会在秀才中举后奖励金银,地方乡绅也会送一笔钱示好,但这是一次性的。

举人上京赶考,族内也会凑钱支持,亦是一次性。除非考生所在的家族是当地大家族,不差钱,不然一般的平民家族也日子拮据,凑钱不易。

很多举人不往上考,不仅是才学所限,更多是考虑现实。安居于举人,可舒舒服服做一地方富绅,安稳度日。再往上考谁知会怎样。

史书所载,贪官初入仕途也是清正廉明,可之后没熬过苦日子,更没守住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