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来临, 明月展颜。

骡叫声变得频繁,程偃起身从屋内拿出一包红薯干朝马骡走去。

程叙言跟在他身后,自从到府城以后他太忙了, 仅有的一点时间都用来陪伴程偃和指点易知礼,是以程叙言对这马骡有些陌生。

他只记得刚买马骡时, 这骡子十分内向,容易受惊。

但程偃刚靠近, 马骡就亲昵的蹭了蹭程偃的手,然后叼走程偃手中的红薯干, 喉咙间发出愉悦的叫声。

程叙言神色和缓, 以手作梳给骡子顺毛。

程偃看向他:“要不要给骡子起个名?”

程叙言嘴角抽抽,“这就不必了吧。”

“你看将军的坐驾也特意取名。”程偃摸着骡子的脑袋,不认同儿子的说法。

程叙言:………

程叙言心道:您也知道是将军坐驾才取名。

他从程偃手里抓了几根红薯干, 喂着马骡,“这么喜欢吃红薯干, 那就叫红薯干罢。”

程偃:………

见程偃梗住,程叙言十分开怀, 他撸着骡子的背毛, 笑唤:“红薯干,红薯干。”

银色的圆月悬在天际, 冷冷清清,程叙言仰头望着,“爹,你看同一个月亮,不同的夜晚颜色也不一样。”

有时候是惨白的灰, 毫无生气。程叙言并不喜欢, 因为看着那样的月亮只会让他联想到死亡, 荒芜与深渊。

他喜欢银白的月亮,不拘是圆的,还是残缺的,梦幻中透着诗意。其次是黄色的月亮,他会想到丰收时节的稻田,有种饱腹的充盈感。他喜欢那种感觉,可以在窗边亦是檐下看许久。

程偃也仰首望去,但少顷目光又落在儿子身上。

在十七岁的年纪,就算有同龄人喜欢望月,可要么是与友人说笑,意气风发,要么是短暂的伤心失意。

不似程叙言,叙言仰首望着明月时,神情是平静的,眸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海浪归潮,四下静谧,连拂过的风也为此停留平息,天地间一片寂静,只剩海面漾着的一轮圆月。直到水中倒影破碎又聚合,才让人猛的想起,原来海水也是鲜活的。

院中清幽,父子两人好似要就这般站到天亮,却被一连串骡叫声打破。

骡子想不明白,刚才还喂它食物的人怎么没动静了,它每日跟程偃接触的时间长,程偃心性若稚儿单纯善良,骡子也从最开始的胆小变得小骄矜。

程叙言看着他爹给骡子喂食,忍不住道:“连灵性全无的牲畜也会得寸进尺。”

“不是这样。”程偃纠正他,眨了眨眼:“是恃宠而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