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向西是一片平原, 夏天的时候蜿蜒的青草从低矮的树丛蔓延到远方,草原上有成片的牛羊和盛开在夏日的野花。

牧羊女穿着白织布的麻裙在牛栏下给奶牛挤奶,一只浑身雪白的海东青在剔透的湖泊上巡视, 鹰隼的眼展望广阔的草原。

有部落在这湖边安营,帐篷是草原是连绵的白菇,来自远方的吟游诗人在湖边低声吟诵着什么。

来自远方的旅人身穿一身洁白无暇的长袍穿过茫茫森林抵达此处,他有一张雅致清冷的面容, 微微闭着双眼, 给人以高不可攀的冷然,手里握着一根拐杖。

他走的很慢,左脸上覆盖着半张精致的银色面具, 带路的小孩子觉得这个人身边好像格外凉爽一些, 一路走一路同他说话。

“你也是过来朝圣的么?我们这里每年都有什么吟游诗人来, 他们也老穿这样的衣裳......”

一身长袍,但跟这个人又不一样, 小孩子从没看见过这样好看的人,有一头霜雪一样的长发, 俯身的时候像压塌了帐篷的冬雪,来来往往的人都说那是不祥的征兆。

小孩子不觉得怪异, 只觉得好看。

“是。”

旅人用手中不规则的拐杖探路,虽然是个瞎子却很从容, 闻言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也悦耳好听, 像雪化开以后冰凌凌的溪水。

“你的眼睛是看不到么?”小孩子单纯没有戒心, 好奇的问。

旅人眼睫颤抖了一下, 回答:“是。”

“你的眼睛跟楚哥哥好像,也是这样的蓝色,跟天一样蓝, 可楚哥哥说那是海水的蓝,我还没有去看过海了。”

七八岁的小孩向着天空比划着,又想到他有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自己却看不见,甚至不知道天空是什么颜色就觉得可惜,小声叹了口气。

他领着眼瞎的可怜人往圣湖走去,学着部落里的大人那样对虔诚的朝圣者祝福:“愿圣湖让你如愿。”

孩子的声音单纯柔和,落下的一瞬间远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和摇铃晃动的声音,有年幼的孩子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骑马欢呼:“楚哥哥回来了——”

眼瞎的可怜人闻言抬起头,那双晦暗的蓝色眼睛在那一刻绽放出惊人的神采,蓝的近乎诡异,他微微勾起嘴角:“会的。”

——

楚倦在草原停留下来是一个意外,草原远离兽人和帝国,是疆域最外围贫瘠的土地,帝国对这里掌控不足,兽人习惯了雪原和森林对这里也无觊觎之心。

他一路游历走走停停,用自己的脚丈量这偌大的天地,只等着有朝一日薄长烬彻底绝望,就能离开这个世界。

他知道,绝望的时间是漫长的,当薄长烬这样一帆风顺的人受过这人间所有的苦楚,被佣兵团追到天涯海角无处容身,每一次逃亡都会更恨自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