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在颠覆他的想象,这世上真有那样仿佛莽荒巨兽一般的精神体吗?

“我以为跳下去会死的,”哨兵依然睁着那双残缺的眼睛,平静无波的叙述,“结果却没有,不过左臂好像摔断了。”

哪怕是断骨,他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惧或者痛苦。

反而是薄长烬仿佛受伤的人是他一般,整个人都疼的颤栗,膝盖都在发抖。

“本来就算腿断了,我应该也能爬回去的,可是手臂断了一只我连爬也爬不动。”

喑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好像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雪很深,我以为我会冻死在雪里。”

“对不起,我回来迟了。”薄长烬的心被酸涩的情绪所侵蚀,密密麻麻的疼着,一叠声的认着错,近乎狼狈,“我不应该离开你的。”

我就应该时时刻刻守在你的身边。

他明知道现在的哨兵有多孱弱,孱弱就像这深冬里飘落的一片雪花,总让人担心他什么时候就会融化在这庞大的雪原里,无声无息。

向导走上阁楼,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白猫很通人性的关上房门。

哨兵被放在了柔软的椅子里,薄长烬去打来了热水为哨兵擦洗刮蹭出血的脸颊,而后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他受伤的手臂。

哨兵身上盖着温暖的狐裘,脸色却不见任何暖意,甚至有些讥讽和疲倦的神色。

“你看见了,你看见了我在地上爬,我无能为力,我就是他们嘴中的废物、瘫子、残疾——”

他用着最锋利的言辞形容着自己,贬低污蔑自己,却像是一把钝刀割在薄长烬的心脏,把他伤的遍体鳞伤。

他摸索着抬起完好的右臂,明明是看不见的却依靠着敏锐的感知扼住了薄长烬的下颌,他用那双早已看不见的眼睛审视着向导,五指掐住他的下颌,强硬地逼迫他抬头望向自己。

声音凉薄又讽刺。

“你喜欢的是当年意气风发的白塔第一,首席哨兵,而不是如今这个连自己走路都做不到的残废。”

薄长烬被迫仰视着哨兵,哨兵眼里有近乎实质般的无望和恶意,肆无忌惮的撕碎表面温和的假象,一字一句,像是尖刀。

“你仔细看看,我跟那个人还有什么相像?”

“你爱慕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死在十年前,死在十年后,而今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

无论你是喜欢他的意气风发,还是喜欢他的痴心不悔,他都早已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