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倦已经有很久没有看过殷今朝真实的模样, 好像这一世里,他永远在低头,在委曲求全,卑微本不属于他, 有时候楚倦甚至会觉得厌倦。

一个任他操纵的, 没有性格的傀儡是无趣的。

喜堂内已然彻底安静下来, 喜乐声已经停下,鲜血顺着青砖流淌蜿蜒,门外是无数涌进的铁甲。

他稍敛眉眼,在逆光之下看见殷今朝。

少年一身如血红衣, 手中是拉满如满月的弓弦, 那双白皙的手上还缠着白绸, 依稀可见道道红痕。

长箭直指楚倦心口。

身着喜服的人坦然望着他, 一脉平静,就如这满堂明媚的阳光一样,刺的殷今朝心口发疼。

刺耳的破风声划破长空,周遭所有人尽是大惊失色, 慌乱四散,殷今朝动作利落弯弓搭箭,那长箭连射数十支,射到殷今朝手中无箭可射为止。

楚倦始终站在原地,不退不避。

箭矢划过他的衣角长发,从他身边一指之距惊险飞过, 射穿了他背后的一切,为唯独未曾伤到他分毫。

最后一箭直冲楚倦而来,他依然不闪不避,最后惊险从耳侧擦过, 正中他身后那偌大的喜字,箭身没入木质半寸,若是落在人身上怕是要把人射的贯穿。

殷今朝一面放箭一面步走入喜堂,很快满场能站住的只剩下楚倦一人,这厅堂也由喜气洋洋变成了人间炼狱,鲜血飞溅,哀号声充斥其间。

正午的阳光酥松落下,映照在人的眉眼间也多出几分暖意。唯独落在殷今朝那双幽碧色的眼里,只剩下刺骨的阴冷。

他的眼睛莫名猩红,像是哭过了,眼尾泛着赤色,那双格外醒目的眼睛却在笑着,手中的弓箭已经扔下了,他向一旁伸出手去,立刻有身着甲胄的士兵递给他一把剑。

他提着剑踩踏着阳光一步一步靠近,最后抬起手腕。

秋水般的长剑反衬着凛凛的光,寸寸抬起最后抵在楚倦的心脏。

隔着薄薄一层喜服,楚倦几乎能感受到那剑上凛然的杀意。

“老师,”殷今朝声音很轻,像是羽毛落地,有种格外的轻盈感,如果不是隔的太近甚至有可能听不清,他是有些好奇的模样,像多年前一样微微偏过头看着他,求知若渴,“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不会疼的?”

冰凉的剑尖像是毒蛇的信子舔舐过楚倦的心口脖颈,而后游移到了脖颈,在削瘦的脖颈上留下痕迹。

在所有人看来他拿剑的手都是稳当的,如果不是剑尖贴在楚倦的脖颈上,几乎察觉不到他在发抖。

只是少许颤抖,就划破了脖颈肌肤,血滴一滴一滴冒了出来。

殷今朝的心翻江倒海的剧痛着,中间隔着那把剑,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颤抖的抚摸上楚倦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他粲然一笑。

“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疼,不会死心,所以怎么样都可以?”

“所以,可以把我扔出去当诱饵,被当成靶子射的对穿,可以被下毒关在深山老林,剥去自由当一个,当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傀儡。”

他一边说一边缓慢用力,手中锋利的长剑划破了胸前喜庆的红色一层一层深入,很快划破了所有衣裳,冰冷的剑尖与肌肤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