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有人推开门进来,手捧一条薄毯,殷今朝接过了盖在楚倦膝上,顿了顿又极慢的扭过头去。

送毯子的人不是花朝或是孟春而是一个生面孔,少年人与殷今朝年岁相仿,容貌清丽只是神色有些怯生生的,看见殷今朝森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忙拜伏在地:“花朝姐姐去厨房催了,特命我过来送的。”

虽然怯懦,但并不慌乱,眼眸清水覆盖,隐隐有几分惹人怜惜之感。

殷今朝放在袖袍里的手青筋暴起,嘴唇抿的发白半晌,没有说话。

前生他和老师在边关吵了一架以后他命老师先行回京,老师不肯,他强行命人将他送回去的半路遇见暴雨,被困在章县不得动弹。

后来他心急如焚带领八百精骑赶往章县,当时的县令在偏远之地不知道听见什么风声,以为老师好南风,特意给老师进献了一个美貌少年。

雨帘如瀑,老师发着热将少年赶了出来,他那时赶到以后接过了少年手上的药过去喂给老师,老师以为他是那少年伸手打碎,睁开眼看见是他时又忽地沉默。

“老师为何要拒绝?”一身龙袍被打湿的少年君王难得笑着问道,“毕竟,老师不是——”

不是喜欢弟子,喜欢我,喜欢南风吗?

他一直记得楚倦当时煞白的脸色,仿佛受了某种侮辱,眼中从颓然到失望的灰冷,双手攥紧了锦被,问他:“殷今朝,你是以为我谁都可以么?”

不是谁都可以,不是哪个美貌少年都可以,只有你,他只是心中有你罢了。

殷今朝不明白那时心中的快慰是为何,他以为他终于把高高在上的孤高太傅拉下神坛报复的快意,后来他才明白,他那时是在欢喜。

欢喜到都忘了杀那个进献的少年。

而此刻,那个被老师拒绝的少年出现在老师少年,贴身照料老师。

殷今朝嘴角的笑意有几欲裂开的趋势,眼眶有一丝微红:“老师,这是?”

“你说昭霖?”楚倦不动声色的示意少年起身,“昨日梁国公邀请我去府内一叙,在马车外捡到的他,他无依无靠,我就让他先留在府中了。”

楚倦无论为人还是为官人品都极为端正,哪怕出身清贵平时也节俭,府中下人不多,除了花朝孟春就是马夫和几个老人,平时府中也绝没有采买下人的。

得了赦免的少年战战兢兢的出去了,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老师怎么突然有了兴致捡人回来?”

“快过冬了,今年南方起了匪患,不少人拖家带口到京城来没有着落,今年冬日不知怎么过的去,若是放在外头怕是过不去这个冬天。”楚倦摩挲着茶杯,有些疲倦,“跟何大人打了招呼说该管一管这些的,他大概是没有上心。”

楚倦为了殷今朝这两年仍然待在国子监,手中并无实权,他母亲出身陇西李氏,家世清贵,但不必要的时候他不愿意动用这些关窍。

“老师不必忧心,我等一下去跟他说就是。”

有些人好好说就是不听人话能怎么办呢?他拿着刀过去可比老师好言相劝容易多了,不行换个尚书又有什么要紧呢?

“也可。”楚倦神色倦怠,“还有事吗?无事我就不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