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今朝就是个小白眼狼。

顿了顿,他又说:“今朝,向来是不看重我的。”

这简单一句话里隐藏着的到底有怎样深沉的过往,殷南烨不知道,他狐疑的看过去,但见那人坐在窗边,完好的一只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漆黑的长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不辨情绪。

不知为何,殷南烨突然有些看不透他。

——

皇帝年老体衰,上朝也是随心所欲,远比不上早些年的勤政爱民,昨夜歇的晚了,今日的早朝也就罢免了。

二皇子早早过来回昨日搜查御林军的事,也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

皇帝年轻的时候身强力壮,老了身体也臃肿许多,从美人怀里起身先服了几颗丹丸仍觉吃力,看着不远处正年轻的皇子不觉欣慰只觉心惊。

明黄的纱幔随风飘拂,浑浊的烛火下是明灭的野心和帝王深入骨髓的疑虑。

在外等候的殷南烨在那透过重重纱幔的审视目光下明显感到了危险,他只能更深的低下头,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感受到刀剑横在脖颈前的寒意。

皇帝忌惮并不代表着他暂时会杀子,殷南烨这一次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父皇暂时不会杀他,他还需要自己和太子相抗衡,这就是他现在存在的唯一意义。

走出重华宫的时候他看着自己怀中明黄的圣旨,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没有什么关系比姻亲更为牢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楚倦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从他当年一举夺魁却被皇帝刻意压低开始起殷南烨就知道,此人不是池中之物。

可惜了,他却眼瞎跟定了殷今朝,如今他和殷今朝生了嫌隙自然再好不过。

殷南烨垂下眼帘,父皇手中的刀一直悬在他和太子的脖颈之上,再忍下去恐怕谁都没有活路可言,他们必须有一个人杀出一条血路来。

即将走出宫门的时候殷南烨又忍不住回头,身后宫阙万间在朦胧里雾气里像是一只巨大的困兽,在黑暗中匍匐,随时准备吞噬着什么。

楚倦觉得比起殷南烨这种恐惧争斗的正常人,殷今朝更像一个享受屠戮和血腥的疯子,他在这种争斗里面如鱼得水。

楚倦以前一直觉得殷今朝是因为少年时候的经历有些问题,后来一直在企图教导他的性情和想法,很显然,他是个失败人士。

拿着圣旨看着孟春收拾东西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恍然,那些书都是刚刚从宫里带出来的,里面都是他收集的治国理政之术,他一样一样教给殷今朝,期盼他能知对错,明是非,能——

门轰然被推开了,下了一夜雨后到了中午天气才终于晴朗起来,阳光大片大片的洒落,让楚倦不自觉的闭了闭眼。

“老师!”少年人的声音是莽撞而慌乱的,他急匆匆的闯进来,三步并作两步闯到门口,突然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站在门口没有动。

楚倦就在那里,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清正又舒朗,是无数京城闺阁女儿芳心暗许的对象,也许是因为在病中,他脸上略微透露出几分苍白,在阳光下有种透明的质感。

殷今朝突然有些不敢上前,只有眼眶迅速的攀上一抹薄红。

这跟楚倦走后他无数次的梦境几乎一模一样,老师还没有死,他推开门发现老师还在书桌上喝茶或是练字,眉眼清正,会笑着喊他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