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是想拒绝我吧?”

马明金默然,他知道,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的拒绝都是残忍、不近人情的。可是他总不能……

徐兰香默然无语了,好一会儿,还是她打破沉寂:“你身体还在恢复阶段,心情也不好,我不逼你了,不过,我要对你说,你想甩我,是甩不掉的,是的,你当过团长,心眼多,赶上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了,可孙猴子再鬼道,也没逃出如来佛手中。”

马明金听了,心中不但未如释重负,反而更沉甸甸了。也就是从这次相谈后,徐兰香再也没提过这个话茬儿。其情绪也没受到丝毫影响,依然是那么的快乐。这让马明玉看了,都觉得疑惑,忍耐不住,问徐兰香因由,徐兰香笑而不答,仿佛胸有成竹。问哥哥,哥哥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只有一个旁观者看得清楚,这人就是马万川。

马明金在行动方便后,常到父亲房里,还如以前一样儿,有话想说,便说上几句,无话可唠,坐一会儿,默默相对,也是一种交流。

知子莫如父,马万川太了解儿子了,伤不在腿,是在心上,同时,他也知道,儿子并未脱离险境,院门口的宪兵和特务,那只是表面现象,最恶毒的是暗中窥视的酒井,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儿子的,该如何让儿子避开酒井的魔爪,这是他一个做父亲天天苦思冥想的,当然了,儿子与徐兰香的婚事,也让他牵肠挂肚。

“爹,你和我娘的心思我知道,尤其我娘,她天天盼着我把兰香娶进门,可是我……我不能坑了兰香啊!”马明金对父亲说出这话,是他由衷的感叹。

马万川也回之一叹:“唉!兰香是个好姑娘啊,我怕这么下去,耽误了人家啊!”

马明金:“正因为她是个好姑娘,我才……爹,我……我不多说啥了,我的心思你老能看得透,是的,我是落下残疾,可我自认还是军人,我不能这么窝窝囊囊的活下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与小日本对抗下去……”

马万川尽管没与儿子,做过过多的交流和长谈,但他意识到儿子不会长期囚禁这个大院内,假如他与儿子年龄做个换置,他会这么苟且偷安下去吗?

马明金:“说不定哪天,我有枪在手,战场上,子弹无眼,我不想让一个女人为我守寡,还有,如果我有命活下来,把小日本赶出 ,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我不想让一个女人为我独守空房……”

马万川还能说什么呢?儿子这番话,明明白白向他表明心迹、透露一个信息,这不由他想起了古时候传下的一句话:忠孝不能两全。儿子对父母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未过门的姑娘了。

从这儿以后,父子再未提过这个话题,明金娘为此没断了唠叨,欲要把大儿子叫到跟前,催促把婚事定下来,被马万川阻止住了。明金娘疑惑不解,问其因由,太夫默然无语,明金娘心中不快,且也无耐,多年养成的夫唱妇随的习惯,家中的大事小情,丈夫不表态,她不敢擅自做主。

马明金开始走出大院,一瘸一拐,形象确实不佳,他并不觉得难堪,神情十分自然,接连几天,他去河南街,在“合兴隆”百货大楼给家人买了几件小物品,云牛马行逛了一圈,登上北山高处的揽月亭游览一番,还到东市场的“新雅池”泡了热水澡,紧随其后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徐兰香,当然了,马明金进“新雅池”时,她只能在外面苦苦等待。远远跟在后面的还有几个不同面孔,不时变换服装的人,不用问,他们都是日本特务和宪兵队“特勤署”的便衣。

大院的人,除了马万川,都劝说、阻拦马明金不要走出院门,明金娘和女儿马明玉,又急又怕,见劝止不住,央求马万川出面,喝令儿子。马万川充耳不闻,气得明金娘小声的嘟哝着:

“这爷俩儿真是一套号的,不说话,三杠子压不出个扁屁来,想说话,一下子把你撞到南墙上。”

马明玉:“爹,日本人总在咱们家院门口转悠,我哥出去了,他们还不得把我哥……再说了,我哥那脾气,见到日本人……”

马万川对女儿的话,不能不有所回应:“我还是那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哥他说得对,他总不能囚在这儿大院里,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吧?”

马明玉:“要是日本人见着我哥,把我哥抓走……”

马万川:“你以为关上大门就能挡住日本人啊?”

马明玉仔细一想,父亲说的话不无道理,她返过身,劝起了母亲。

尽管如此,大院的人及马明金的朋友,包括与马明金相识的人,还是惶恐不安,担忧马明金再次遇到不测。

马明金也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他在世面上的一举一动,都在日本宪兵队长松川的掌控之中,形成的文字材料,及时地出现在酒井的案头上。

酒井在不情愿、不得已的状况下,释放了马明金,若不是从中获取到利益,他内心就更不平衡了。他并不担心马明金在外面的活动,他甚至希望能抓到马明金什么把柄,那样的话,借机还可重新敲马家大院的竹杠,所以,他指示宪兵队长松川,一旦发现马明金有反常的行为,立即逮捕。另外,在他看来,马明金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想跑是不可能的,他想抓,随时可以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