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是陈子锟从江东带来的奔驰车,封闭性很好,胡半仙身上一股浓郁的味道散发出来,多日没洗澡的酸臭与腋下狐臭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刘婷不动声色降下了车窗,胡半仙却若无其事的伸手进怀里逮起了虱子。

陈子锟道:“半仙,去哪儿?我送你。”

胡半仙道:“没家没院,没地方可去喽。”

陈子锟道:“那你这些年怎么活过来的?”

胡半仙道:“睡火车站、桥洞、公园,瞅见机会就给老头老太太算个命测个字,新社会了,我这一套坑蒙拐骗的玩意儿不吃香了。”

陈子锟道:“刘秘书,带钱了么?”

胡半仙一摆手:“谢了,我胡某人做事有原则,从来不白拿人钱财,再说我不缺钱。”

说着摘下瓜皮帽,露出乱蓬蓬油污不堪黏在一起的头发,帽壳里垫着几张大面额钞票,居然是中央银行一九四九年发行的金圆券,上面是蒋介石的头像,还有壹佰万圆的字样。

陈子锟哭笑不得,道:“你要是活不下去,我送你到福利院。”

胡半仙道:“别介,我不喜欢那地儿,你要是真可怜我就请我吃顿饭。”

陈子锟道:“好,回家,我请你吃饭洗澡。”

回到西长安街昔日的姚公馆,今天的陈子锟家,刘婷安排小李去饭馆定了一桌酒菜,等送菜的时间,先让胡半仙洗个澡。

小洋楼里有独立的浴室,浴缸淋浴头俱全,锅炉房供水,二十四小时热水不断,雪白的毛巾,喷香的胰子,胡半仙把脏衣服扒了,先放了一池子滚水,把身上的陈年老灰泡软了,然后拿丝瓜囊猛搓,一条条粗大的污垢落在地上,触目惊心,洗了四十分钟,愣是将一块新香皂洗的只有指甲盖大。

换下来的衣服是不能再穿了,小李开车出去买了一套中山装,连同衬衣皮鞋,胡半仙穿上新衣服,走出浴室,焕然一新,和刚才那个龌龊猥琐的算命先生简直判若两人。

陈子锟道:“半仙风采依然啊,我估摸着你该有六十岁了吧,看起来还像四十多的人,真是驻颜有术,是不是有什么仙法,不妨赐教一二。”

胡半仙笑道:“我是道家出身,这些都是小菜一碟,就怕你不敢学。”

陈子锟道:“有何不敢学?”

胡半仙道:“一年不洗澡,你能做到的话,我就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