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唐嫣的声音极其虚弱无力。

“唐记者,这是医院,咱们安全了。”女学生忍着眼泪欺骗她。

“小王和小李他们呢?”唐嫣继续问道。

女学生背转身去擦着眼泪,唐嫣脸上的血就是从小王脑袋上溅出的,他中了一颗子弹,当场被打死了。

一阵哽咽的声音,唐嫣似乎明白过来,眼泪啪啪的往下滴,缓缓道:“不要管我,你们要继续抗争,我的衬衣口袋里有写好的稿子,谁帮我送去报馆,我怕是不行了。”

陈子锟分开众人上前道:“你不会有事,我送你去医院。”说罢拦腰抱起她就往门外走,众学生纷纷跟在后面,刚出门,密密麻麻的刺刀就围了上来,俄国兵人高马大,蛮横无比。

“她受伤了,要去医院。”陈子锟大吼道。

商团士兵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封锁道路,禁止任何人通行。

陈子锟恨不得一梭子毙了这帮为虎作伥的毛子兵,可是这样做的后果是家里所有人连同这些学生都要赔上性命,他只得咬紧牙关,抱着唐嫣往前走,眼瞅着刺刀就要顶在身上,忽然一阵急促的俄语响起,自己手下的毛子兵军医和二柜来了,二柜安德烈以前在商团一队混过,他叽里咕噜一番解释,竟然被放了进来。

军医来了,陈子锟松了一口气,抱着唐嫣回到客厅,军医迅速施展手术,到底是在野战医院做过几百次手术的专业战地医生,很快便从伤口内取出一枚已经变成蘑菇状的点三八口径左轮手枪子弹,军医还带来了输血的工具和葡萄糖,陈子锟伸出胳膊:“抽我的血,我是O型。”

血液缓缓输入唐嫣的血管,伤口也被重新处理过,人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虽然仍未脱离危险,但最紧急的时刻已经过去。

半小时后,一名英籍高级警官来到陈公馆,用一口土得掉渣的利物浦口音告诉陈子锟,必须把藏在家里的捣乱分子交给巡捕带走。

陈子锟将其痛骂一顿,说手无寸铁的学生怎么成了罪犯,枪杀无辜民众的巡捕是闻名世界的耻辱,警官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公馆依然被商团士兵团团包围,大街上还垒起了沙包,架起了机关枪,把姚依蕾吓得快哭了,她本来神经大条的很,这点小阵势不算什么,可肚里怀着没出世的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追悔莫及了。

“都说租界里治安良好,可巡捕当街杀人,咱们根本管不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住在省城呢,谁敢刺毛,让陈子锟毙了他。”鉴冰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巡捕滥杀无辜,把她气的不轻。

陈子锟无所畏惧,他知道租界当局的行政效率极高,自己的身份工部局清楚的很,想动自己还得掂量掂量,不过那些学生都吓坏了,长久以来,租界当局在民众的心目中是文明和正义的化身,没想到居然当街枪杀学生,失望和丧气的情绪弥漫开来,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叹气,也有人在咬牙切齿。

到了晚上,一辆汽车穿越商团士兵设下的关卡来到陈公馆门口,下来的是工部局的官员,进屋后他便照本宣科的向陈子锟提出了强烈的抗议,不是因为收容学生,而是因为禁烟执法总队的士兵在闸北方向和租界巡捕发生了武装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