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父亲的笑容,阿今的心就像回到了过去的某种美好之中,一下被滋润得舒舒服服的。尽管父亲没有母亲那样对儿子悉心呵护,关怀备至,但阿今对父亲却更是“情有独钟”。父亲是个既严厉又宽厚、严厉和宽厚掌握得非常有尺度甚至是无可挑剔的长辈,正是因为掌握得好——无可挑剔,严厉的一面常常被时间稀释掉,而宽厚的一面则被时间放大了又放大,成为了抹不掉的美好留在了心间。多少年来,阿今每每回忆起父亲给他的种种醮满了平等和宽厚的爱,心里常常充满感激情。相比之下,母亲的爱远远要比父亲巨大、浓烈,但也许正因为太大,太浓了,常常使阿今感到沉重和累,而不像父亲的爱,干干爽爽的,除了爱的本意外,什么其他的成分都没有,干净得使你只想捧在怀里,而不思其他,也不需要你思。当然,阿今也知道,正因为自己有这样一位母亲,才可以有这样一位父亲,父亲的爱是站在母亲肩膀上的,是“剽窃”了母亲的爱之后才变得这样纯净、优美。所以,从理智上讲,他对母亲和父亲一样敬爱,只是在感情上父亲似乎更要让他亲密无忌一些,而且尤其是这两年来(结了婚),这感觉愈演愈烈,父子俩常常如兄弟一般没有拘束,只有亲情和爱。

“爸,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什么意思?”父亲收起笑容。

“没什么意思,就请你吃顿饭,不行吗?”阿今装得很认真地。

“不行,爸中午有事。”一边说,一边翻开记事本记事。

“什么事?”

“有事就是有事。”父亲继续记录着。

“不,中午你必须跟我一块吃饭,我有要事跟你商量。”阿今冲到父亲跟前蛮横地说。“有什么事现在说,”父亲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爸12点钟准时走。”

阿今叹声气,退到沙发边,重重地跌落在沙发里。

过一会,父亲记完事,合上本子,跟阿今点点头:“说啊,什么事?”

阿今气恼地:“不说了。”

父亲立起身:“这说明不是什么要紧事嘛。”说着向阿今走过来,坐在另一张沙发里,掏出烟,给阿今一支,“说,有事快说。”

阿今接过烟,并没有抽,只是玩弄着。

父亲先自点上,末了又将火机递给阿今。阿今接过火机,在手里捏了许久,才点上,沉沉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这才将目光移至父亲眼中,说:“爸,我想转业。”

父亲不惊不奇,好像料到他会说这事一般,浅浅一笑,问:“走得了吗?”

阿今惊愣了一下,感觉像踩空了一脚,心里一下乱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木木地看着父亲。父亲也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不知道。”过了一会,阿今才答,“也许差不多。”

不知道是真的,说差不多阿今是想试探一下父亲对这事的真实。阿今注视着父亲。父亲将目光从阿今脸上闪开,沉吟一会,说:“能走得了,你又想走,那就走,问不问我是无所谓的。”停顿一会,又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说着又将目光扫回来,贴在阿今脸上。

阿今盯着父亲:“我的事也是你的事啊。”“对,是我的事,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超过我相信自己。”父亲说着灿然一笑。

阿今泄气地摇摇头,只是吸烟,没有言语。